里消磨,只要坐定,身心像得到归宿,劳永逸地看书、看报、抽烟、吃东西、瞌睡,路程以外事暂时等于身后身外事。
汽车夫把私带东西安轩,入坐开车。这辆车久历风尘,该庆古稀高寿,可是搞战时期,未便退休。机器是没有脾气癖性,而这辆车倚老卖老,修炼成桀骜不训、怪僻难测性格,有时标劲像大官僚,有时别扭像小女郎,汽车夫那些粗人休想驾叹解。它开动之际,前头咳嗽,后汇气,于是掀身跳,跳得乘客东倒西撞,齐声叫唤,孙小姐从卒位上滑下来,鸿渐碰痛头,辛楣差点向后跌在那女人身上。这车声威大震,口气走二十里,忽然要休息,汽车夫强它继续前进。如是者四五次,这车觉悟今天不是逍遥散步,可以随意流连,原来真得走路,前面路还走不完呢!它生气不肯走,汽车夫只好下车,向车头疏通好会,在路旁拾团烂泥,请它享用,它喝酒似,欹斜摇摆地缓行着。每逢它不肯走
,汽车夫就破口臭骂,此刻骂得更利害。骂来骂去,只有个意思:汽车夫愿意跟汽车母亲和祖母发生肉体恋爱。骂话虽然欠缺变化,骂力气愈来愈足。汽车夫身后坐是个穿制服公务人员和个十五六岁女孩子,像是父女。那女孩子年纪虽小,打扮得脸上颜色塞过雨后虹霓、三棱镜下日光或者姹紫嫣红开遍花园。她擦粉不是来路贷,似乎泥水匠粉饰墙壁用,汽车颠动利害,震得脸上粉粒颗颗参加太阳光里飞舞灰尘。她听汽车夫愈骂愈坦白,天然战胜人工,涂抹红色里泛出羞恶红色来,低低跟老子说句话。公务员便叫汽车夫道:“朋友,说话请斯文点,这儿是女客,啊!”汽车夫变脸,正待回嘴,和父女俩同凳坐军官夫妇也说:“你骂有什用?汽车还是要抛锚。你这粗话人家听剌耳朵。”汽车夫本想撒手,说“老子不开”!转念这公务员和军官都是站长领到车房里先上车占好座位,都有簇新公事皮包,听说上省z.府公干,自己斗不过他们,只好妨着气,自言自语说:“咱老子偏爱骂,不干你事!怕剌耳朵,塞它做聋子!”车夫没好气,车开得更,bao厉,有次颠,连打恶心,嘴里口口浓厚气息里有作酸绍兴酒味、在腐化中大葱和萝卜味。鸿渐也在头晕胃泛,闻到这味道,再忍不住,冲口而出吐,忙掏手帕按住。早晨没吃东西,吐只是酸水,手帕吸不尽,手指缝里汪出来,淋在衣服上,亏得自己抑住没多吐。又感觉坐得不舒服,箱子太硬太低,身体嵌在人堆里,脚不能伸,背不能弯,不容易改变坐态,只有轮流地侧重左右屁股坐着,以资调节,左倾坐不到分钟,臀骨酸痛,忙换为右倾,百无是处。刻难受似刻,几乎不相信会有到站时候。然而抛锚三次以后,居然到个小站,汽车夫要吃午饭,客人也下去在路旁小饭店里吃饭。鸿渐等三人如蒙大赦,下车伸伸腰,活动活动腿,饭是没胃口吃,泡壶茶,吃几片箱子里饼干。休息会,又有精力回车受罪,汽车夫说,这车机器坏,得换辆车。大家忙上原车拿随身行李,抢上第二辆车。鸿渐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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