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光油润痕迹,像新浇柏油路,壁说:“没有什呀!”顾尔谦冒火,连声质问他:“难道们眼睛是瞎?”大家也说:“岂有此理!”顾尔谦还唠唠叨叨地牵涉适才床板事。这吵吵得店主来,肉里另有两条蛆也闻声探头出现。伙计再没法毁尸灭迹,只反复说:“你们不吃,有人要吃——吃给你们看——”店主拔出嘴里旱烟筒,劝告道:“这不是虫呀,没有关系,这叫‘肉芽’——‘肉’——‘芽’。”方鸿渐引申说:“你们这店里吃东西都会发芽,不但是肉。”店主不懂,可是他看见大家都笑,也生气,跟伙计用土话咕着。结果,五人出门上那家像样旅馆去吃饭。
李梅亭片子没有多大效力,汽车站长说只有照规矩登记,按次序三天以后准有票子。五人大起恐慌:三天房饭好笔开销,照这样耽误,怕身上钱到不吉安。大家没精打采地走回客栈,只见对面个女人倚门抽烟。这女人尖颧削脸,不知用什东西烫出来头鬈发,像中国写意画里满树梅花,颈里条白丝围巾,身上绿绸旗袍,光华夺目,可是那面子亮得像小家女人衬旗袍里子用作料。辛楣拍鸿渐膊子道:“这恐怕就是‘有美玉于斯’。”鸿渐笑道:“也这样想。”顾尔谦听他们背诵《论语》,不懂用意,问:“什?”李梅亭聪明,说:“尔谦,你想这种地方怎会有那样打扮女子——你们何以背《论语》?”鸿渐道:“你到们房里来看罢。”顾乐谦听说是妓女,呆呆地观之不足,那女人本在把孙小姐从头到脚打量,忽然发现顾先生注意,便对他笑,满嘴鲜红牙根肉,块垒不平像侠客胸襟,上面疏疏地缀几粒娇羞不肯露出头黄牙齿。顾先生倒臊得脸红,自幸没人瞧见,忙跟孙小姐进店。辛楣和鸿渐夜在火车里没睡好,回房躺着休息,李梅亭打门进来,问有什好东西给他看。两人懒起床,叫他自己看墙壁上文献。李梅亭又向窗外望,回头直嚷道:“你们两个年轻人不怀好意呀!怪不得你们要占据这间房,对面定就是那王美玉卧房,相去只四五尺距离,跳都跳得过去。你们起来瞧,床上是红被,桌子上有大镜子,还有香水瓶儿——唉!你们没结婚人太不老实。这事开不得玩笑——咦,她上来!”两人从床上伸头瞧,果然适才倚门抽烟女人对窗立着,慌忙缩头睡下。李先生若无其事地靠窗昂首抽烟,黑眼镜里欣赏对面屋顶,两人在床上等得不耐烦,正想叫李梅亭出去忽听那女人说话:“你们哪块来啥。”李先生如梦初醒地跳道:“你问谁呀?呀?们是上海来。”这话并不可笑,而两人笑得把被蒙住头,又赶快揭开被,要听下文。那女人道:“也是上海来,逃难来这块——你们干什?”李先生下意识地伸手到口袋里去掏片子,省悟过来,尊严地道:“们都
是大学教授。”那女人道:“教书?教书没有钱,为什不走私做买卖?”两人又蒙上被。李先生只鼻子里应声。那女人道:“爹也教书——”两人笑得蒙着头叫痛——“那个跟你们起女人是谁?她也是教书?”李先生道:“是。”那女人道: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