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寡妇向李梅亭眼珠溜,嘴扯道:“先生真是好人!”那女人叫坐在她左边二十多岁男人道:“阿福,让这位先生坐。”这男人油头滑面,像浸油楷耙核,穿件青布大褂,跟女人并肩而坐,看不出是用人。现在他给女人揭破身份,又要让位子,骨朵着嘴只好站起来。李先生假客套下,便挨挨擦擦地坐下。孙小姐看不入眼,也下车去。到大家回车,汽车上路,李先生在咀嚼米糕,寡妇和阿福在吸香烟。鸿渐用英文对辛楣道:“你猜猜,这香烟是谁?”辛楣笑道:“什不知道!这人是个撒谎精,他那两罐烟到现在
还没抽完,真不相信。”鸿渐道:“他烟味难闻,现在三张跟同时抽,真受不,得戴防毒口罩。请你抽会烟斗罢,解解他烟毒。”
到南城,那寡妇主仆两人和他们五人住在个旅馆里。依李梅亭意思,孙小姐与寡妇同室,阿福独睡间。孙小姐口气里决不肯和那寡妇作伴,李梅亭却再三示意,余钱无多,旅馆费可省则省。寡妇也没请李梅亭批准,就主仆俩开个房间。大家看奇怪,李梅亭尤其义愤填胸,背后咕好阵:“男女有别,尊卑有分。”顾尔谦借到张当天报,看不上几行,直嚷:“不好!赵先生,李先生,不好!孙小姐。”原来日本人进攻长沙,形势危急得很。五人商议下,觉得身上盘费决不够想回去,只有赶到吉安,领汇款,看情形再作后图。李梅亭忙把长沙紧急消息告诉寡妇,加油加酱,如火如荼,就仿佛日本军部给他个人机密情报,吓得那女人不绝地娇声说:“啊呀!李先生,个末那亨呢!”李梅亭说自己这种上等人到处有办法,会相机行事,绝处逢生,“用人们就靠不住,没有知识——他有知识也不做用人!跟着他走,准闯祸。”李梅亭别寡妇不多时,只听她房里阿福厉声说话:“潘科长派送你,你路上见个好个,知道他是什人?潘科长那儿将来怎样交代?”那妇人道:“吃醋也轮得到你?要你来管?给你点面子,你就封王!不识抬举、忘恩负义王八蛋!”阿福冷笑道:“王八是谁挑做?害你那死鬼男人做王八不够还要害——啊呀呀——”溜烟跑出房来。那女人在房里狠声道:“打你耳光,还要教你向烧路头!你放肆,请你尝尝滋味,下次你别再想——”李先生听他们话中有因,作酸得心似绞汁青梅,恨不能向那寡妇问个明白,再痛打阿福顿。他坐立不定地向外探望,阿福正躲在寡妇房外,左手抚摩着红肿脸颊,眼瞥见李梅亭,自言自语:“不向尿缸里照照自己脸!想吊膀子揩油——”李先生再有涵养工夫也忍不住,冲出房道:“猪猡!你骂谁?”阿福道:“骂你这猪猡。”李先生道:“猪猡骂。”阿福道:“骂猪猡。”两人“鸡生蛋”“蛋生鸡”句法练习没有期,反正谁嗓子高,谁话就是真理。顾先生怕事,拉李先生,说:“这种小人跟他计较什呢?”阿福威风百倍道:“你有种出来!别像乌龟躲在洞里,怕你——”李先生果然又要夺门而出,辛楣鸿渐听不过,也出来喝阿福道:“人家不理你,你还嘴里不清不楚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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