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他把扑满藏好,打算睡大觉
赏着自己那片话,又仿佛给祥子个机会思索思索。这时,风把灰云吹裂开块,露出月光,二人已来到街北头。
御河水久已冻好,静静,灰亮,坦平,坚固,托着那禁城城墙。禁城内点声响也没有,那玲珑角楼,金碧牌坊,丹朱城门,景山上亭阁,都静悄悄好似听着些很难再听到声音。小风吹过,似种悲叹,轻轻在楼台殿阁之间穿过,象要道出点历史消息。虎妞往西走,祥子跟到金鳌玉呜。桥上几乎没有行人,微明月光冷寂照着桥左右两大幅冰场,远处亭阁暗淡带着些黑影,静静似冻在湖上,只有顶上黄瓦闪着点儿微光。树木微动,月色更显得微茫;白塔却高耸到云间,傻白傻白把切都带得冷寂萧索,整个三海在人工雕琢中显出北地荒寒。到桥头上,两面冰上冷气使祥子哆嗦下,他不愿再走。平日,他拉着车过桥,把精神全放在脚下,唯恐出错,点也顾不得向左右看。现在,他可以自由看眼,可是他心中觉得这个景色有些可怕:那些灰冷冰,微动树影,惨白高塔,都寂寞似乎要忽然狂喊声,或狂走起来!就是脚下这座大白石桥,也显着异常空寂,特别白净,连灯光都有点凄凉。他不愿再走,不愿再看,更不愿再陪着她;他真想下子跳下去,头朝下,砸破冰,沉下去,象个死鱼似冻在冰里。
"明儿个见!"他忽然转身往回走。
"祥子!就那办啦,二十七见!"她朝着祥子宽直脊背说。说完,她掺白塔眼,叹口气,向西走去。
祥子连头也没回,象有鬼跟着似,几溜便到团城,走得太慌,几乎碰在城墙上。手扶住墙,他不由要哭出来。楞会儿,桥上叫:"祥子!祥子!这儿来!祥子!"虎妞声音!
他极慢向桥上挪两步,虎妞仰着点身儿正往下走,嘴张着点儿:"说祥子,你这儿来;给你!"他还没挪动几步,她已经到身前:"给你,你存三十多块钱;有几毛钱零儿,给你补足块。给你!不为别,就为表表心,惦念着你,疼你,护着你!别都甭说,你别忘恩负义就得!给你!好好拿着,丢可别赖!"
祥子把钱——打儿钞票——接过来,楞会儿,找不到话说。
"得,咱们二十七见!不见不散!"她笑笑。"便宜是你,你自己细细算算得!"她转身往回走。
他攥着那打儿票子,呆呆看着她,直到桥背把她头遮下去。灰云又把月光掩住;灯更亮,桥上分外白,空,冷。他转身,放开步,往回走,疯似;走到街门,心中还存着那个惨白冷落桥影,仿佛只隔眨眼工夫似。
到屋中,他先数数那几张票子;数两三遍,手心汗把票子攥得发粘,总数不利落。数完,放在闷葫芦罐儿里。坐在床沿上,呆呆看着这个瓦器,他打算什也不去想;有钱便有办法,他很相信这个扑满会替他解决切,不必再想什。御河,景山,白塔,大桥,虎妞,肚子……都是梦;梦醒,扑满里却多三十几块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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