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老者与小马儿,祥子就把切希望都要放下,而想乐天是天吧,干吗成天际咬着牙跟自己过不去呢?!穷人命、他似乎看明白,是枣核儿两头尖:幼小时候能不饿死,万幸;到老能不饿死,很难。只有中间段,年轻力壮,不怕饥饱劳碌,还能象个人儿似。在这段里,该快活快活时候还不敢去干,地道傻子;过这村便没有这店!这想,他连虎妞那回事儿都不想发愁。
及至看到那个闷葫芦罐儿,他心思又转过来。不,不能随便;只差几十块钱就能买上车,不能前功尽弃;至少也不能把罐儿里那点积蓄瞎扔,那不容易省下来!还是得往正路走,定!可是,虎妞呢?还是没办法,还是得为那个可恨二十七发愁。
愁到无可如何,他抱着那个瓦罐儿自言自语嘀咕:爱怎样怎样,反正这点钱是!谁也抢不去!有这点钱,祥子什也不怕!招急,会跺脚跑,有钱,腿就会活动!
街上越来越热闹,祭灶糖瓜摆满街,走到哪里也可以听到"糖来,糖"声音。祥子本来盼着过年,现在可是点也不起劲,街上越乱,他心越紧,那可怕二十七就在眼前!他眼陷下去,连脸上那块疤都有些发暗。
拉着车,街上是那乱,地上是那滑,他得分外小心。心事和留神两气夹攻,他觉得精神不够用,想着这个便忘那个,时常忽然惊,身上痒刺刺象小孩儿在夏天炸痱子似。
祭灶那天下午,溜溜东风带来天黑云。天气忽然暖些。到快掌灯时候,风更小些,天上落着稀疏雪花。卖糖瓜都着急,天暖,再加上雪花,大家劲儿往糖上撒白土子,还怕都粘在处。雪花落不多,变成小雪粒,刷刷轻响,落白地。七点以后,铺户与人家开始祭灶,香光炮影之中夹着密密小雪,热闹中带出点阴森气象。街上人都显出点惊急样子,步行,坐车,都急于回家祭神,可是地上湿滑,又不敢放开步走。卖糖小贩急于把应节货物"E出去,上气不接下气喊叫,听着怪震心。
大概有九点钟,祥子拉着曹先生由西城回家。过西单牌楼那段热闹街市,往东入长安街,人马渐渐稀少起来。坦平柏油马路上铺着层薄雪,被街灯照得有点闪眼。
偶尔过来辆汽车,灯光远射,小雪粒在灯光里带着点黄亮,象洒着万颗金砂。快到新华门那带,路本来极宽,加上薄雪,更教人眼宽神爽,而且切都仿佛更严肃些。"长安牌楼",新华门门楼,南海红墙,都戴上素冠,配着朱柱红墙,静静在灯光下展示着故都尊严。此时此地,令人感到北平仿佛并没有居民,直是片琼宫玉宇,只有些老松默默接着雪花。祥子没工夫看这些美景,看眼前"玉路",他只想步便跑到家中;那直,白,冷静大路似乎使他心眼中直看到家门。可是他不能快跑,地上雪虽不厚,但是拿脚,会儿鞋底上就粘成厚层;跺下去,会儿又粘上。霰粒非常小,可是沉重有分量,既拿脚,又迷眼,他不能飞快跑。雪粒打在身上也不容易化,他衣肩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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