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他觉得天气仿佛成心跟他过不去。不,他不能服软。他拉车不止天,夏天这也不是头遭,他不能就这白白"泡"天。想出去,可是腿真懒得动,身上非常软,好象洗澡没洗痛快那样,汗虽出不少,而心里还不畅快。又坐会儿,他再也坐不住,反正坐着也是出汗,不如爽性出去试试。
出来,才晓得自己错误。天上那层灰气已散,不甚憋闷,可是阳光也更厉害许多: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只觉得到处都闪眼,空中,屋顶上,墙壁上,地上,都白亮亮,白里透着点红;由上至下整个象面极大火镜,每条光都象火镜焦点,晒得东西要发火。在这个白光里,每个颜色都刺目,每个声响都难听,每种气味都混含着由地上蒸发出来腥臭。街上仿佛已没人,道路好象忽然加宽许多,空旷而没有点凉气,白花花令人害怕。祥子不知怎是好,低着头,拉着车,极慢往前走,没有主意,没有目,昏昏沉沉,身上挂着层粘汗,发着馊臭味儿。走会儿,脚心和鞋袜粘在块,好象踩着块湿泥,非常难过。本来不想再喝水,可是见井不由又过去灌气,不为解渴,似乎专为享受井水那点凉气,由口腔到胃中,忽然凉下,身上毛孔猛收缩,打个冷战,非常舒服。喝完,他连连打嗝,水要往上漾!
走会儿,坐会儿,他始终懒得张罗买卖。直到正午,他还觉不出饿来。想去照例吃点什,看见食物就要恶心。胃里差不多装满各样水,有时候里面会轻轻响,象骡马似喝完水肚子里光光光响动。
拿冬与夏相比,祥子总以为冬天更可怕。他没想到过夏天这难受。在城里过不止夏,他不记得这热过。是天气比往年热呢,还是自己身体虚呢?这想,他忽然不那昏昏沉沉,心中仿佛凉下。自己身体,是,自己身体不行!他害怕,可是没办法。他没法赶走虎妞,他将要变成二强子,变成那回遇见那个高个子,变成小马儿祖父。祥子完!
正在午后点时候,他又拉上个买卖。这是天里最热时候,又赶上这夏里最热天,可是他决定去跑趟。他不管太阳下是怎样热:假若拉完趟而并不怎样呢,那就证明自己身子并没坏;设若拉不下来这个买卖呢,那还有什可说,个跟头栽死在那发着火地上也好!
刚走几步,他觉到点凉风,就象在极热屋里由门缝进来点凉气似。他不敢相信自己;看看路旁柳枝,确是微微动两下。街上突然加多人,铺户中人争着往外跑,都攥着把蒲扇遮着头,四下里找:"有凉风!有凉风!凉风下来!"大家几乎要跳起来嚷着。路旁柳树忽然变成天使似,传达着上天消息:"柳条儿动!老天爷,多赏点凉风吧!"
还是热,心里可镇定多。凉风,即使是点点,给人们许多希望。几阵凉风过去,阳光不那强,阵亮,阵稍暗,仿佛有片飞沙在上面浮动似。风忽然大起来,那半天没有动作柳条象猛得到什可喜事,飘洒摇摆,枝条都象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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