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啦!这个样儿!你给说说吧!"
高妈给他拿出两块钱来:"太太给你,嘱咐你快吃点药!"
"是!谢谢太太!"祥子接过钱来,心里盘算着上哪儿开发它。高妈刚转脸,他奔天桥,足玩天。
慢慢把宅门都串净,他又串个第二回,这次可就已经不很灵验。他看出来,这条路子不能靠长,得另想主意,得想比拉车容易挣钱主意。在先前,他唯指望便是拉车;现在,他讨厌拉车。自然他时不能完全和车断绝关系,可是只要有法子能
横切别车,什故意拐硬弯,什别扭着后面车,什抽冷子搡前面车把,他都会。原先他以为拉车是拉着条人命,不小心便有摔死人危险。现在,他故意要坏;摔死谁也没大关系,人都该死!
他又恢复他静默寡言。声不出,他吃,他喝,他掏坏。言语是人类彼此交换意见与传达感情,他没意见,没希望,说话干吗呢?除讲价儿,他天到晚老闭着口;口似乎专为吃饭喝茶与吸烟预备。连喝醉他都不出声,他会坐在僻静地方去哭。几乎每次喝醉他必到小福子吊死树林里去落泪;哭完,他就在白房子里住下。酒醒过来,钱净手,身上中病。他并不后悔;假若他也有后悔时候,他是后悔当初他干吗那要强,那谨慎,那老实。该后悔全过去,现在没有可悔事。
现在,怎能占点便宜,他就怎办。多吸人家支烟卷,买东西使出个假铜子去,喝豆汁多吃几块咸菜,拉车少卖点力气而多争两个铜子,都使他觉到满意。他占便宜,别人就吃亏,对,这是种报复!慢慢再把这个扩大点,他也学会跟朋友们借钱,借还是不想还;逼急他可以撒无赖。初上来,大家点也不怀疑他,都知道他是好体面讲信用人,所以他张嘴,就把钱借到。他利用着这点人格残余到处去借,借着如白捡,借到手便顺手儿花去。人家要债,他会作出极可怜样子去央求宽限;这样还不成,他会去再借二毛钱,而还上毛五债,剩下五分先喝酒再说。来二去,他连个铜子也借不出,他开始去骗钱花。
凡是以前他所混过宅门,他都去拜访,主人也好,仆人也好,见面他会编套谎,骗几个钱;没有钱,他央求赏给点破衣服,衣服到手马上也变钱,钱马上变烟酒。他低着头思索,想坏主意,想好个主意就能进比拉天车还多钱;省力气,而且进钱,他觉得非常上算。他甚至于去找曹宅高妈。远远等着高妈出来买东西,看见她出来,他几乎是步便赶过去,极动人叫她声高大嫂。
"哟!吓死!当是谁呢?祥子啊!你怎这样?"
高妈把眼都睁得圆,象看见个怪物。
"甭提!"祥子低下头去。
"你不是跟先生都说好吗?怎去不回头?还和老程打听你呢,他说没看见你,你到底上哪儿啦?先生和太太都直不放心!"
"病大场,差点死!你和先生说说,帮步,等好利落再来上工!"祥子把早已编好话,简单,动人,说出。
"先生没在家,你进来见见太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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