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着门里,媚兰快要去世。连同她起消失还有多年以来思嘉在不知不觉依靠着那个力量。为什,哪,为什她以前没有明白她是多喜爱和多需要媚兰呢?可是谁会想到这个又瘦又小又平凡媚兰竟是座坚强高塔啊?媚兰,她在陌生人面前羞怯得要哭。她不敢大声说出自己意见,她害怕老太太们非难;媚兰,她连赶走只鹅勇气也没有呢!可是——思嘉思想起许多年前在塔拉时那个寂静而热中午,那时个穿蓝衣北方佬尸体侧躺在楼道底下,缕缕灰色烟还在他头上缭绕,媚兰站在楼梯顶上,手里拿着查尔斯军刀。思嘉记得那时候她曾想过:“多傻气!媚兰连那刀子也举不起来呢!"可是现在她懂,如果必要,媚兰会奔下楼梯把那个北方佬杀掉——或者她自己被杀死。
是,那天媚兰站在那里,小手里拿着把利剑,准备为她而厮杀。而且现在,当她悲痛地回顾过去时,她发现原来媚兰经常手持利剑站在她身边,不声不响像她影子似爱护着她,并以盲目而热烈忠诚为她战斗,与北方佬、战火、饥饿、贫困、舆论乃至自己亲爱血亲思嘉明白那把宝剑,那把曾经寒光闪闪保护她不受世人欺凌宝剑,如今已永远插入鞘中,因此她勇气
上已没有那种痛苦挣扎神色,仿佛在得到思嘉许诺之后她又恢复平静。
“你真聪明能干——真勇敢——向待那好——"思嘉听这些话,觉得喉咙里又堵得慌,忍不住要哽咽,于是她用手拼命捂住自己嘴。她几乎要像孩子似大喊大叫,痛痛快地说:“是个魔鬼!直是冤屈你!从来没替你做过任何什事情!那全都是为艾希礼呀!"她陡地站起身来,使劲地咬住自己大拇指,想重新控制住自己。这时瑞德话又回到她耳边:“她是爱你。让这成为你良心上个十字架吧。"可如今这十字架更加沉重。她曾经千方百计想把艾希礼从媚兰身边夺走,已是够罪过。现在,终生盲目信任她媚兰又在临终前把同样爱和信任寄托到她身上,这就更加深她罪孽。不,她不能说。她哪怕只再说声:“努把力活下去吧,"也是不行。她必须让她平平静静地死去,没有挣扎,没有眼泪,也没有悔憾。
门稍稍开,米德大夫站在门口急平地招呼她。思嘉朝床头俯下身去,强忍着眼泪,把媚兰手拿起来轻轻贴在自己在面颊上。
“晚安,"她说,那声音比她自己所担心要更坚定些。
“答应——"媚兰低声,声音显得更加柔和。
“什都答应,亲爱。”
“巴特勒船长——要好好待他。他——那样爱你。"“瑞德?"思嘉觉得有点迷惑,觉得这句话对她毫无意义。
“是,是这样,"她机械地说,又轻轻吻吻那只手,然后把它放在床单上。
“叫小姐太太立即进来吧,"思嘉跨出门槛时米德大夫低声说。
思嘉泪眼模糊地看见英迪亚和皮蒂跟着大夫走进房里,她们把裙子提得高高,免得发出声响。门关上,屋里片寂静。艾希礼不知到哪里去。思嘉将头靠在墙壁上,像个躲在角落里顽皮孩子,面磨擦着疼痛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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