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她是叫大家看看她本事与优越。对那些穷苦点亲友,她特别谦和,假如他们是借债而来行人情,那正足以证明她重要与他们虔诚。是,她并没有约请这些苦亲友,而他们自动赶上前来。无论怎样为难,他们今天也穿得怪干净,多少也带来些礼物,她没法不欣赏他们努力——非这样不足算要强人。王二妈袍子,闻也闻得出,是刚由当铺里取出来;当然别物件及时入当铺。李三嫂耳环是银白铜。张六姑大袄是借来,长着寸多。牛老太太眼睛把这些看得非常清楚;很想奖励她们番,可是她话有分寸:“哎,没敢惊动亲友:这怎说,又劳你驾;来看看小孩吧。”
她心里明白——“本来没想请你们。”她们也明白,可也另有派答对:“应该呀,给你来贺喜;要不是那个呀,昨天就来帮助你张罗;都仗着你个人,可真不容易!”
说着,来到天赐展览室,大家齐失声“哟!怎这胖呀,多体面呀,可是个福相!”
屋里已坐定七八位老太婆与媳妇,把天赐团团围住,差不多都吸着烟卷,都夸奖着天赐福相,都高声彼此招呼,都嘴里谈着娃娃,而眼中彼此端详着衣裳打扮。屋里温度忽然增高十度。后来继续进来参观,先来决不想让位;特别是有些身分人,干脆坐在娃娃身旁,满有自居子孙娘娘气概。天赐莫名其妙,只觉得憋闷得慌,再也不能安睡,小眼睛直眨巴,这使大家更加倍佩服:看这俩大眼睛,懂事似!
男宾,除至亲,没有详细参观娃娃权利,都在东西屋里专等着喝喜酒。牛老者招待方法与太太完全不同,绝对没有定主意。他想不起说什好,又觉得言不发也未必对。他转着圆脸向四面笑,笑得工夫太大,便改为点点头,点头太多,便随便说句:“可不是,”“抽烟吧。”头上出汗,这是个启示:“什时候,天还这热!”大家说:“你是喜欢,天并不热。”他哈哈起来。他身后跟着四虎子,他说“抽烟吧,”四虎子便把烟递过去——始终没管倒茶,因为主人没说。东西屋里文化比起堂屋来要低着很多,牛老太太知道这群土豆子专为来吃饭。她下命令,先给东西屋开饭。
饭确不坏,各位掌柜暂时抛开关于作买卖讨论,诚心吃个酒足饭饱,个个头上都出着热汗,然后牙上插着牙签,腾出手来用热手巾板狠命擦脑门子。脑门擦亮,扑过烟筒去,吸着烟三三两两偷着往外溜。
女宾席上可不这样简单,每桌都至少吃个五六刻钟。这很官样。据牛老太太看。可是,有点叫她未免伤心:各桌上低声谈话,她扫听着,似乎大不利于天赐。屋中光景彷佛忽然暗淡好多,空气中飘着片问号。牛老太太张罗着这桌,眼瞭着那桌:张六姑薄嘴唇动得像是说“私孩子”。李三嫂神出鬼入点点头。无论你把谎造得多圆到,你拦不住人们心里会绕弯。特别是那几位本族,在牛太太视线外,鼻子老出着凉气,这些凉气会使她觉得凉飕飕,好像开着电扇。牛太太心中不很自在。她知道牛老者是老实头,假如她们把他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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