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三天来就不这说,”虎爷还把馒头送在天赐手下。“说,咱们干什呢?”
“咱们?”天赐又要施展天才。
上哪个较比好。这乱想使他快活;他看着妈妈箱子与爸床被人抬走本想要哭。虎爷不撒手钱,并且告诉天赐少瞎扯淡。虎爷有主意,他先去租三间房,然后再讲别。叫月牙太太把钱票给他缝在小褂里面,他出去找房。天赐觉到虎爷能干,好吧,随他办吧;有人办事就好,他自己只会想象。
房租好,虎爷买两把椅子,因为椅子都被人抢去。桌子就用板子支搭,用不着买。厨房东西点不缺,搬过去马上可以作饭。就剩搬运。天赐脸白起来,泪在眼中转;这真得离开家!就剩那点点东西!他舍不得那两株海棠,舍不得那个后院——练镖耍刀宝地!不能白天搬,妈妈活着肯白天搬家而只搬着两只空箱与些碎煤?妈妈是可爱,那些规矩是可爱,妈若是活着,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不会!就是爸活着也不能这四大皆空。他曾反抗妈,轻看爸;如今,他自己就是这样!他不许虎爷白天搬运,等太阳落再说,反正东西不多。他不怕别,还不怕云社人看见?
虎爷不听这套。“你不用管好,们俩搬;你看看门横是行吧?”
天赐独自看守大门,不能再闹玄虚,这是真事!他恨他自己,什本事也没有,连点力气都没有,到底是干什呢?只会玩,只会花钱,只懂得点排场,当得什呢?他应当受苦,他没怨。
不大会儿虎爷夫妇已把东西运完,看房也来到,该走。天赐不肯迈那个门坎,这步便把他过去与将来切开,他知道。十九年生活舒适饱暖,门坎外边是另个世界。他不肯哭,可是泪不由落下来。他瘫软在那里。虎爷也红眼圈,把扯住天赐,连拉连扯走出去。他们都不敢回头,门洞中两块石墩有什样黑点都清清楚楚在他们心里。
虎爷租三间屋是西房,院中大小共七家儿,孩子有三十来个。最阔是邮差,多数是作小买卖,还有家拉车。炉子都在院里,孩子都在院里,院里似乎永没有扫过。三间西屋进身非常小,要是摆上张大八仙桌便谁也不用转身。虎爷用木板支张长案,正合适。进身小,可是顶子高,因为没有顶棚。墙上到处画着臭虫血。天赐住北边那间,虎爷们住南间,当中作厨房。
天赐受不这个。窗户上纸满是窟窿,个窟窿有只或两只眼看着他,大概院中孩子们有半都在这儿参观呢。“扁脑杓儿,”“还穿着孝呢,”大家观察着报告着。虎爷已经很累,倒在床上睡,好像这三间屋子非常可爱似。天赐也倒在床上,看着屋顶黑木椽,椽上挂着不少尘穗。他睡不着。想到在云社人们家里集会,作诗,用小盅吃茶,他要惭愧死。
虎爷醒,出去买吃食。他们夫妇吃窝窝头,单给天赐买三个馒头。菜就是炒咸菜。天赐看见单给他买馒头,生气。“为什看不起呢?能吃粗!”
“好吧,以后不再给你单买。”
天赐放在口中块窝窝头:“好吃;这不跟十六里铺那饼子是样面吗?很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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