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鼓舞小孩狼吞虎咽,老李在缓不过气来工夫想起儿童教育。同时也想起,没有水!倒点蜜饯海棠汁儿喝,不行;急得直扬脖。在公寓里,只须叫声茶房,茶是茶,水是水;接家眷,麻烦还多着呢!
正在这个当儿,西屋老太太在窗外叫:“大爷,你们没水吧?这儿壶开水,给您。”
老李心中觉得感激
什吃呢?
虽然结婚这几年,太太只是父母儿媳妇,儿女只是祖母孙儿,老李似乎不知道他是丈夫与父亲。现在,他要是不管儿女吃食,还真就没第二个人来管。老李觉得奇怪。灯下西四牌楼象个梦!
给小孩吃当然要软而容易消化,老李握紧铁壶把儿,好象壶把会给他出主意似。代乳粉?没吃过!眼前是干果铺,别忘落花生。买斤花生米。斤,本来以为可以遮点羞,哼,谁知道才角五分钱!没法出来,在有这些只电灯铺子只花角五?又要两罐蜜饯海棠。开始往回走。到胡同口,似乎有点不得劲——花生米海棠大概和晚饭不是同意义。又转回身来,看看油盐店,猪肉铺,不好意思进去。可是日久天长,将来总得进去,于是更觉得今天不应进去。心里说:“你进去,你就是张大哥第二!”可是不进去,又是什第二呢?又看见烧饼。买二十个。羊肉白菜馅包子也刚出屉,在灯光下白得象些磁,可是冒着热气。买屉。卖烧饼好象应该是姓“和”名“气”,老李痛快得手都有点发颤,世界还没到末日!拿出块钱,唯恐人家嫌找钱麻烦;点也没有,客客气气找来铜子与钱票两样,还用纸给包好,还说,“两搀儿,花着方便。”老李心比刚出屉包子还热。有家庭快乐,还不限在家庭之内;家庭是快乐无线广播电台,由此发送出切快乐音乐与消息,由北平直传到南美洲!怨不得张大哥快活!
菱在妈妈怀中已快睡着,闻见烧饼味,眼睛睁得滴溜圆,象两个白棋子上转着两个黑棋子。英——那个男孩——好似烧饼味还没放出来,已经入肚个。然后,口烧饼,口包子,口花生米,似乎与几个小饿老虎竞赛呢。
谁也没想起找筷子,手指原是在筷子以前发明出来。更没人想到世界上还有碟子什。
李太太嚼着烧饼,眼睛看着菱,仿佛唯恐菱吃不饱,甚至于有点自己不吃也可以,只愿菱把包子都吃表示。
菱眼长得象妈妈,英眼象爸爸,俩小人鼻子,据说,都象祖母。菱没有模样,就仗着脸肉讨人喜欢,小长脸,腮部特别胖,象个会说话葫芦。短腿大肚子,不走道,用脸上肉与肚子往前摇。小嘴象个花蓇朵,老带着点水。不怕人,仰着葫芦脸向人眨巴眼。
英是个楞小子,大眼睛象他爸爸,楞头磕脑,脖子和脸样黑,肉不少,可是不显胖,象没长全羽毛肥公鸡,虽肥而显着细胳臂蜡腿。棉裤似乎刚作好就落伍,比腿短着大块,可是英满不在乎,裤子越紧,他跳得越欢,跳把什都露出来。
老李爱这个黑小子。“英,赛呀!看谁能三口吃个?看,口个月牙,两口个银锭,三口,没!”
英把黑脸全涨紫,可是老李差点没噎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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