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多少年,张大哥没用过“兔崽子”。
“?不能把秀儿给他!”
“不给他,天真就出不出来呢?”张大哥紧句。“那——”
“哎!”张大哥又不言语。
夫妻俩全思索着,蚊子在帐子外飞来飞去响。
大嫂先说话:“女儿不能给他!”
“没事!横是天真快出来。明个早晨给他屋子收拾出来。”张大嫂安慰着丈夫,同时也安慰着自己。
“梦来得奇怪,不放心秀真!”
“她,没事!在学校里正考书,还能有什事?”大嫂很坚决说,可是自己也不十分相信这些话。
张大哥不言语。帐子外边有个蚊子飞来飞去响着。待好大半天,他问:“你还醒着哪?”
“睡不着;蚊子也不是在帐子里边不是?”
半夜里,张大哥把大嫂推醒,“作个梦,作个梦。”他说两遍,为是等她醒明白再往下说。
“什梦?”她打个哈欠。
“梦见天真回来。”
“梦是心头想。”
“儿子可以不要?”
“也不是不爱儿子,可是——”
“他要是明媒正娶办;自然这口气不好受,可是——”
“命中没儿子就是没儿子;女儿可是不——”
“不用说,”张大哥有点带怒,“不用说!命该如此就结!姓张算完;拿刀剁小赵兔崽子!”
他顾不到蚊子问题。“说,万小赵非要秀真不可呢?”
“何必信梦话呢!不是老李和他说好吗?”
“梦不梦,万呢!老李这两天也没来!”
“衙门也许事儿忙,这两天。”
“也许。问你,万小赵非那办不可,你怎着?”
张大哥楞会儿。“梦见他回来,挺喜欢。待会儿,秀真也来。秀真该来,不是应当放暑假吗?”
“七月号才完事呢,还有两三天。”
“啊!梦见她回来,也挺喜欢。待会儿,仿佛咱们是办喜事,院子里搭起席棚,上着喜字玻璃,厨子王二来,亲友也来,还送来不少汽水。秀真出门子,给是谁?你猜!”
“怎会猜着你梦?”
张大哥又楞会儿。“小赵!给是小赵!他穿着西服,胸前挂着大红花,来亲迎。恍忽似乎看见吴太极,邱先生,孙先生们都在西屋外边立着,吸着烟卷。他们眼睛,记得清楚极,都盯着,好象在万牲园里看猴子那样,脸上都带着点轻视笑意。看见小赵进来,又看见他们大家那样笑,心要裂。回头看看,秀真在堂屋立着呢,没有打扮起来,还穿着学校制服。她不哭也不笑,就是在那儿立着,象傀儡戏里那个配角,立在旁点动作没有。找你,也找不到。转好几个圈。你记得咱们那条老黄狗?不是到夏天自己咬不着身上狗蝇就转圈,又急又没办法?就是那个样。想揍小赵;生没打过架,胳臂抬也抬不起,净剩哆嗦。小赵向笑。就往后退,挡住秀真。想拉起她往外跑,小赵正堵住门。吴太极们都在他身后指着笑。拉着她往后退。正在这个当儿,门外咚——响声,震天震地,象个霹雳。就醒。什意思呢?什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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