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长袍背抄着手在院子里踱步,他看见徐先生就不知所措。鹿三拉住儿子手说:“给先生行礼。”黑娃弯腰低头鞠躬时,眉上凳子摔下来,正好砸徐先生脚背。鹿三顺手抽黑娃个抹脖子,骂道:“把你这慌慌鬼……”徐先生忍着疼不在意地说:“送进去。嘉轩给说过。”鹿三拉着儿子进入学堂,找到马驹和骡驹方桌,在侧放下凳子。马驹把摞仿纸,根毛笔递给黑娃:“俺爸叫给你。”鹿三竟然心头热,鼻腔酸酸,又狠狠地说:“黑娃你要是再不好好念书,把你狗日……”
黑娃捉看那支毛笔,拔下笔帽,紫红笔头使他想到狐狸火红皮毛。在山坡上割草记不清多少次撞见狐狸,有次他猛然甩出手里草镰,偏巧挂住狐狸后腿。那狐狸有条火焰似蓬松粗尾巴。他拚命追赶,却眼看着它从崖坎里条狭缝中跑掉。他总是惦念着那只狐狸跛腿好没好?现在,他突然想到要是抓住那只狐狸,能栽多少毛笔呀!他左手染着青草绿汁,指头肚儿变成紫黑色,捏着光滑笔杆和绵软黄色仿纸总觉得怯怯。徐先生进来,领着学生念书。黑娃没有书本,就跟看徐先生愣念:“人……之……初,性……本……善。”
学堂里坐全是本村娃娃,没有同学间陌生,只有对于念书生活新鲜。三五天后,随着新鲜感消失,黑娃就觉得念书不再是幸事而是活受罪。母亲几乎天天晚上都要给他敲次警钟:“黑娃,你要是不贪念书光贪耍,甭说对不住你大你妈,单是你白家叔叔好心都……”黑娃不耐烦地说:“干脆还是叫去割草。”
平日在村子里割草砍柴、浮水、掏雀蛋时建立友谊,很快又在学堂里重现,孩子们自然地围拢到猴王黑娃周围。黑娃对这种崇拜已经没有兴趣而且失掉自信,原因是他自己也崇拜起另个人来,那是鹿兆鹏。鹿兆鹏是从神禾村转回本村学堂,他年龄不算最大,书却读得最高。徐先生把他叫到自己寝室单个儿面授,已经是《中庸》。他很随和,双深眼睛上罩着很长很黑眼睫毛,使人感到亲近。他弟弟鹿兆海也是这种深眼睛和长睫毛。他爸鹿子霖,他爷鹿泰桓都是这种长条脸深眼窝长睫毛。鹿兆鹏自小在神禾村念书,黑娃难得和他接触,现在坐到相邻两个方桌跟前,他就无法摆脱那个深眼窝里溢出魅力。黑娃不由得在心里将鹿兆鹏兄弟和白孝文兄弟进行比较,鹿兆鹏鹿兆海兄弟使人感到亲切,甚至他们父亲鹿子霖也使人感到亲切。鹿子霖常常在街巷里猛不防揪住黑娃头上毛盖儿,另只手就抓住他裆里那个东西,哈哈大笑着胁逼他叫叔:“黑娃你崽娃子叫叔不叫?把你这碎牛牛拔去喂猫!”而白嘉轩大叔却总是副凛然正经八百神情,鼓出眼泡皮儿总是使人联想到庙里神像。黑娃知道白家对自家好却总是怯惧,他每天早晨和后晌割两笼青草,匆匆背进自家马号倒在铡墩旁边又匆匆离去,总怕看见白嘉轩那张神像似脸。他坐在白家兄弟方桌上,看看孝文孝武脸还是联想到庙里那尊神像旁小神童脸,副时刻准备着接受别人叩拜正经相。孝文孝武念书写仿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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