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四处瞅瞄。法官又瘦又矮，黄脸，右耳前有
颗黑痣，黑痣上长出撮长长
黑须，人称撮毛先生。撮毛先生从牛肚子底下拉出鹿三，照着嘴吹
三口气，鹿三睁开迷迷瞪瞪眼睛问：“你是谁？你跑到
马号来做啥？”撮毛轻捷如鼠，蹿上炕来又跃进圈里，口中咕哝哝念着咒词，直弄得满头大汗，最后在鹿三给牲畜搅拌草料砖窖里扑下身去，从小罗筛下拿出只瓷罐，蒙在罐口红布嘣嘣嘣直响，像是只老鼠往外冲。法官说：“添半锅水，烧黄焙干。”众人看着那个瓷罐全吓白脸。白嘉轩摸出五个硬洋塞到撮毛先生手里，正张罗要叫人做饭，撮毛摇摇头指指天色就走，害怕鸡叫。
两天里相安无事，鹿三恢复原先稳诚持重样子，拉牛饮水推土垫圈绞着辘轳把吊水，只是眼神有点痴呆。白嘉轩心想，经过这番折腾，脑子肯定要受点亏，过段自己就好，响午饭后，白嘉轩照旧在炕上午歇，鹿三甩着双手轻盈地走进来站在炕下脚地上，乜斜着眼说：“族长呀，你睡得好自在！”白嘉轩骨碌翻起身来，瞧着鹿三神气不觉愣。鹿三洋洋自得地说：“你再去叫法官，再也不会上当。”白嘉轩气得捞起拐杖，鹿三却扭着腰肢出门，在院子里挑战：“从今往后你准备当狗当猪！”
白嘉轩拄着拐杖又到牛蹄窝找到那个长着张男人脸孔女人，那女人摆摆长杆烟袋说：“那鬼看见你出门早溜。”白嘉轩只好回家，果然看见鹿三正给牛槽里添草，而且问他：“后晌没见你面，你做啥去咧？”白嘉轩说他出门散心去。话音刚落，鹿三然把搅椿子摔，又变出那个烧包女人声音：“你叫法官去，还哄？看见你出门就知道你进山找法官去呀！给——躲咧！”白嘉轩拄着拐杖气得直咬牙，转过身走鹿三道追着喊着：“你去呀，你再去找法官呀！你栽断腿跑上百回也捉不住！”白嘉轩转过身，用拐村指着鹿三鼻梁：“谁也不找。豁出来跟你战！”说罢回到院里，关前门后门，挺着身子坐在石桌旁口连口抿酒，锅接锅吸水烟。那根手杖倚靠在右胯上，夕阳从房檐退缩到厦屋高高屋脊上，很快就消失，屋院里愈加清静。
白嘉轩关门闭户在屋里呆夜天，个惩治恶鬼举措构思完成。又是傍晚，西斜残阳红光又从夏屋屋檐往屋脊上隐退，他连着喝下几盅烧酒，鼻子里忽然嗅到股焚烧香蜡纸表呛人气味。他拉上拐杖，开前门，循着香蜡气味走过村巷，到村庄东头出口处，看见派奇观：在黑娃和小娥曾经居住过窑院前平场上和已经坍塌窑洞崖坡上，荒草野蒿之中现出片香火世界，万千支紫香青烟升腾，密集蜡烛火光在夕阳里闪耀，堆堆黄表纸燃起火焰骤起骤灭。男人女人跪伏在蓬蒿中磕头作揖，走掉批又拥来批，川流不息。白嘉轩吃惊，想不到自己在屋里关天夜，白鹿村气候竟然发生如此重大变化。他拄着拐杖朝慢坡走去，佝偻着腰却昂扬着头，他与任何人也不打招呼，傲视着满地香火和跪伏在荒草中男女，从窑院平场到崖头上转圈，用拐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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