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它撬开。”马营长用手抠抠盖子抠不开,就甭着脖子打算用牙齿咬开。朱先生连忙制止他:“不要用嘴碰它──太脏。”马营长愣怔下,朱先生说:“那里头装着撮死人头发。”马营长眨眨眼问:“先生,你算卦算?”朱先生说:“是他上中条山之前,朝他要,要撮倭寇毛发。”马营长惊讶地瞪着眼睛,接着就噢噢噢干呕起来。祠堂里人纷纷围过来看那只铁皮盒子,手劲大人把盖子抠起来,里头果然是堆头发。倒在地上,才发现不是撮,而是四十三撮,每撮都用根细铁丝拦腰扎死。众人齐瞪着眼睛。朱先生说:“兆海呀,明白,你杀死四十三个倭寇。你……”说着把抓住马营长胳膊问:“你跟兆海都上中条山,你说得准这四十三个野兽残害多少中原同胞?”马营长“哇”地声哭:“谁算得清啊……”
项事先未作安排祭礼被朱先生提出来,在刚刚安置下灵柩灵棚前,焚烧四十三撮野兽毛发,以祭奠兆海灵魂。这件撼动人心事已经纷纷传开,人们拥挤到祠堂里来,争着看那些毛发,究竟是人头发,还是狼虫虎豹眼毛?好多人看罢就丧气,说那些毛发跟本原上人头发模样,都是黑色直发,却怎就要到中国来作恶呢?那些毛发被人拿到灵棚前场地焚烧,股焦臭气味弥散开来,引起好多围在跟前人呕吐不止……
朱先生在白嘉轩陪引下去看望鹿子霖。鹿子霖瞧见朱先生就哭,嗓子完全嘶哑,声没哭出来从椅子软软地跌到地上昏迷。亲家冷先生直守候在身边,对轮翻昏迷鹿子霖和鹿贺氏施扎冷针。朱先生抚起苏醒过来鹿子霖说:“白鹿原上顶好个子孙战死……他是你养;你不要光是难过,还应该豪气些!”
朱先生突然改变主意,不再继续参与祭奠活动,在嘉轩家吃点饭就下原去,天黑严时回到白鹿书院。他回来就开始整理书院珍藏图书,弄得头发上落着层尘灰。接着就清理书院财产和粮款项目,包括书院出租土地历年收回租粮数字,租粮开销以及剩余数字,历届县长批拨编纂县志经费和开销情况。这些事整整忙两天,他才于夕阳残照傍晚时分走出书院,独自人又转到书院背后原坡上来,还是秋风萧瑟菊黄如金深秋时节。三架黑色飞机轰隆隆响着从原顶上飞过去,这是飞往西安城投掷炸弹倭寇飞机。倭寇队伍尚未进入潼关,倭寇飞机早已从空中对西安进行轰炸。据说是十七师在中条山连连重创倭寇,他们能占北平却进不西安,于是就派遣飞机进行报复。最初轰炸者造成西安城居民大逃亡,古都突然变成个死亡之地,在乡村保存着祖籍或是沾亲带故城里人,抚老携幼仓皇逃往乡间,带着七分惊惧三分卖弄神气,向乡下人绘声绘色叙说炸弹爆炸恐怖情景。朱先生妻妹带着身皮硝味儿逃到白鹿书院,只带着最小儿子和个包袱。皮匠既害怕挨炸弹,又丢心不下皮货作坊,说好起逃躲,临行时又坐在牛皮上拨不开脚。妻妹在书院刚住下两天,朱先生就发现这个相貌酷似妻子女人全部缺点和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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