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饭后,鹿子霖在保公所里跟下辖各甲长总甲长们正在开会,逐村逐户每家男人和他们年龄,最后确定谁家该当抽。
第次初查登记遇到无穷无尽麻缠,几乎所有父母都找到甲长总甲长家里去说明儿子年龄不够,好多甲长碍于左邻右舍或同族同宗面皮,就将矛盾交给保长鹿子霖,鹿子霖不得不与甲长们掐着指头核对他们属相,该征壮丁名单很早拟定下来,但由于种种搅缠,而不能下达……
“先把已经查实壮丁名单公布下去,胡搅蛮缠逐个再核。”鹿子霖对甲长们说:“要是查出来仨俩隐瞒岁数人,拉来砸顿边军棍做个样子!要不嘛,这个保长就没法子干咧!”甲长们赞成这个办法,因为他们比保长处境更加为难,鹿子霖说完这个办法之后,就瞅见门里溜儿拥进来五六个戴黑盖帽保安团团丁,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来督查征丁军务,便站起身来招呼他们坐屋里喝茶。领头个问:“你是鹿子霖不是?”鹿子霖刚点下头,还没答是与不是话来,后边四五个团丁拥而上,就把他结结实实捆起来。在座甲长们大惊失色,鹿子霖急得煞白着脸喊:“咋回事咋回事?是保长,你们凭啥绑?”领头团丁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回答说:“到县里你再问头儿去,子丑寅卯由头儿给你说。只管绑人逮人,头儿叫逮谁就逮谁。”鹿子霖在被推出房门时差点栽倒,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要当着岳书记面把事弄明,是谁在背后用尾巴蜇?”
白鹿村对鹿子霖被逮噪起种种猜测,有说是鹿子霖隐瞒本保土地面积和壮丁数目,违抗民国法令,又有人说是冷先生将亲家鹿子霖告下,犯逼死儿媳罪,又伤风败俗,有人说是鹿子霖招祸在儿子鹿兆鹏身上,县府抓不到**党儿子就抓老子,正应“逮不住雀儿掏蛋,摘不下瓜不拔蔓”俗语。种种猜测自生自灭,哪种说法都得不到确凿证实。过不多久,猜测性议论又进步朝深层发展,推演到鹿子霖人际关系上头来。霖和黑娃女人小娥有过那种事,黑娃而今是县保安团三营营长,有权有势更要有面子,势必要拾掇鹿子霖;再说孝文早在黑娃之先就已经在保安团干红火,自然不会忘记鹿子霖拆房耻辱,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会料到浪子孝文、土匪黑娃会有这般光景,这番天地?鹿子霖遇到这两个对头哪能有好果子吃?
白鹿村对此事最冷静人自然还是白嘉轩。孝武被任命为白鹿村总甲长,亲眼目睹鹿子霖被绑全过程,带着最确凿消息回到家中,惊魂未定地告诉父亲。白嘉轩初听时猛乍歪过头“噢”声,随之又恢复常态,很平静地听完儿子甚为详细述说,轻轻摆摆脑袋说:“他……那种人……孝武又把在村巷里听到种种议论转述给父亲,白嘉轩听既不惊奇也不置可否。他双手拄着拐杖站在庭院里,仰起头瞅着屋脊北后雄巍南山群峰,那架势很像位哲人,感慨说:“人行事不在旁人知道不知道,而在自家知道不知道;自家做下好事刻在自家心里,做下瞎事也刻在自家心里,都抹不掉;其实天知道地也知道,记在天上刻里地上,也是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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