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个半免征户。频频加派各种捐税,整得怀仁卖牛又卖地,几乎濒临破产。朱先生对儿子说:“够。咱们年把往昔十年皇粮都纳上,纳够。咱们对国家仁仁义义纳粮交款,可而今这国家对百姓既不仁也不义。他们谁再催粮催款时,你叫他来书院来朝要。”果然再没有人朝怀仁死催硬逼。怀仁后来把这种变化说给父亲时,不无庆幸和窃喜。朱先生听罢,却满脸愧疚:“爸用面皮给你蹭掉丁捐,乡党乡亲该用白眼翻……”无论如何,怀仁总算保住最后五亩土地而没有完全破产,靠精打细算又给空闲许久牛圈里添进头小牛犊……现在,静谧白鹿书院里温柔阳光下,坐着个兵荒马乱世事里有幸保存完整家庭全部成员。朱先生转过头对妻子说:“你再给剃回头。”朱白氏撇撇嘴:“剃就剃嘛,咋说‘再剃回’?这回剃下回不要剃?”朱先生笑说:“不得不得!你也学会抠字眼。”儿媳急忙把孩子塞到婆婆朱白氏怀里,钻进灶房替公公烧热水去。怀仁说:“爸,让妈歇着,来给你剃头。”朱先生温厚地笑笑:“你想在头上学手艺吗?”怀义争着替哥哥作作证:“俺哥剃头点也不疼,村里人老老少少都焖头求拜他给剃哩!”朱先生惊讶地说:“这倒不是错,给乡亲剃头总比在他们头上‘割韭菜’好哇!怀仁你啥时候学成剃头手艺?”怀义又抢嘴抱屈地说:“俺哥在头上练刀子练出师!头回割下五道口子,割个口子沾撮棉花。说,哥呀,你甭剃那半边,留下明年种芝麻……”朱先生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溢出。怀仁厚诚地说:“爸,你这下相信吧?来给你剃。”朱先生仍然忍不住笑:“你也想给你爸头上种棉花呀?你把棉花地卖交捐款没处种棉花不是?”怀仁仍然温厚地说:“甭听怀义尽糟践手艺,塔剃刀你就知道。”朱先生轻轻摇摇头:“还是信服你妈手艺。你妈给剃辈子头,头上哪儿高哪儿低哪儿有条沟哪儿有道坎,你妈心里都有底儿,闭着眼也能剃干净。”朱白氏用脸偎着孙儿脸蛋儿,斜过眼丢给朱先生个慈爱嗔怪眼色。儿媳端着铜盆放到太阳下说:“爸,你趁水热快来焖头发。”
朱先生走到铜盆跟前低下头去,正要撩水,朱白氏喊声“等下甭急”,把孙子交给儿媳,边挪着小脚边从腰后解开围裙系带儿,把那条蓝色印花围腰布巾围到朱先生脖子上,只手按着朱先生头,只手伸进脸盆里撩起水来。朱先生猛乍扬起被妻子按压着脑袋问:“你看看还有几根黑头发?”
“没有黑,尽是白。”
“你仔细看看还有没有黑?”
“连根黑头发也寻不见。”
“你没仔细寻嘛!去,把老花镜戴上仔细寻。”
朱白氏从台阶上针线蒲篮里取来花镜套到脸上,只手按着丈夫头,另只手拨拉着头发,从前额搜寻到后脑勺,再从左耳根搜上头顶搜到右耳根。朱先生把额头低搭在妻子大腿上,乖觉温顺地听任她手指翻转他脑袋拨拉他发根,忽然回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在头发里捉虱子情景。母北把他头按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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