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湿!换衣服,咱们连夜地赶,准赶得上,听!”是静静雨夜里传过来声火车汽笛声,尖得怕人。秀贞仰头听着想下又接着说:“八点五十有趟车上天津,咱们再赶天津大轮船,快快快!”
秀贞从床上拿出包袱,打开来,里面全是妞儿,不,小桂子,不,妞儿衣服。秀贞件件给妞儿穿上好多件。秀贞做事那样快,那样急,还是第回看见。她又忙忙叨叨地从梳头匣子里取出送给小桂子手表,上上弦给妞儿戴上。妞儿随秀贞摆弄,但眼直望着秀贞脸,声也不响,好像变呆。身子朝后靠,胳膊碰着墙,才想起那只金镯子。撩起袖子,从胳膊上把金镯子褪下来,走到床前递给秀贞说:
“给你做盘缠。”
秀贞毫不客气地接过去,立刻套在她手腕上,也没说声谢谢,妈妈说人家给东西都要说谢谢。
秀贞忙好阵子,乱七八糟东西塞箱子,然后提起箱子,拉着妞儿手,忽然又放下来,对妞儿说:“你还没叫呢,叫声妈。”秀贞蹲下来,搂着妞儿,又扳过妞儿头,撩开妞儿小辫子看她脖子后头,笑道:“可不是那小桂子,叫呀!叫妈呀!”
脚碰着个东西,低头看是早晨捉那瓶吊死鬼,拾起来,走到门边时候,顺手把它放在窗台上。
里屋点着灯,但不亮。开开门,和妞儿进去,就站在通里屋门边。拉着妞儿手,她手也直抖。
秀贞没理会们进来,她又在床前整理那口箱子,背向着们,她头也没回地说:
“妈,您不用催,就回屋睡去,得先把思康衣服收拾好呀!”
秀贞以为进来是她妈妈,听也没答话,不知道怎办好,想说话,但抽口气,话竟说不出口,只愣愣地看着秀贞后背,辫子甩到前面去,她常常喜欢这样,说是思康三叔喜欢她这样打扮,喜欢她用手指绕着辫梢玩样子,也喜欢她用嘴咬辫梢想心事样子。
妞儿从进来还没说过句话,她这时被秀贞搂着,问着,竟也伸出两手,绕着秀贞脖子,把脸贴在秀贞脸上,轻轻而难为情地叫:
“妈!”
看见她们两个人脸,变成个脸,又分成两个脸,觉得眼花,立刻闭住眼扶住床栏,才站住。脑筋糊涂会儿,没听见她们俩又说什,睁开眼,秀贞已经提起箱子,她拉起妞儿手,说:“
大概因为没有听见答话吧,秀贞猛地回转身来“哟”地喊声,“是你,英子,这身水!”她跑过来,妞儿下子躲到身后去。
秀贞蹲下来,看见身后影子,她瞪大眼睛,慢慢地,慢慢地,侧着头向身后看,脖子后面吹过来口口热气,是妞儿紧挨在背后缘故,她热气口比口急,终于哇声哭出来,秀贞这时也哑着嗓子喊叫声:
“小桂子!是苦命小桂子!”
秀贞把妞儿从身后拉过去,搂起她,下就坐在地上,搂着,亲着,摸着妞儿。妞儿傻,哭着回头看,退后两步倚着门框,想要倒下去。
过好会儿,秀贞才松开妞儿,又急急地站起来,拉着妞儿到床前去,急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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