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雨可真是凉啊。
裴川半边脸在泥水中,不住地颤抖着。
裴川瞳孔漆黑,里面片死寂。
他微微抬眼,就看见远处走过来贝瑶。
她也长大些,身后小熊猫晃晃,和向彤彤手挽着手。
丁文祥想知道同样断掉东西,接成假是什样子。
“把他按住!小野种,还敢推。”
几个男孩子涌而上,十月天空下着雨,裴川脸颊被按在泥水里。
低年级同学们个个胆战心惊地站在小路远处,遥遥看过来。
裴川闻到泥土腥臭味,雨水打在他头发和脸颊上。
四年级开学,他挺直脊背,像个穿上铠甲战士,悄悄握紧拳头去教室。
那刻同学们眼神惊叹不可思议。
裴川听见他们小声议论:“他小腿不是没吗?现在怎能走路。”
“太神奇,他做什?”
然而在班上裴川并没有朋友,同学们虽然好奇,可是也没有来问他。
他已经太久太久不记得走路是种什滋味。
然而他才站起来,就猛然往前倒。
蒋文娟扶住他:“别急别急,们慢慢来。”
很痛。真特别痛。
假肢和残肢磨合部位,每次重压,就像是把骨头和血肉重新挤压。
巧克力呢小川,分给瑶瑶点。”
裴川沉默着给块,小姑娘摇摇头,说话时牙漏风,软乎乎:“不用不用,谢谢蒋阿姨,谢谢裴川哥哥。”
她飞快地跑回家。
裴川收回手,紧握那块她没要巧克力。
莫名就有些不悦。
两个女孩子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幕,都顿住脚步呆住。向彤彤小声说:“那个假腿好吓人啊。”
他在泥泞里,漆黑眼睛看着贝瑶,慢慢沉寂下去。
裴川闭上眼,他不再挣扎。
离得远,他并不能看清那刻贝瑶是什样目光。
他疯狂地挣扎起来:“放开,你们放开!”
然而他尚且不是少年,哪能挣得开几个大孩子束缚。
天幕灰沉。
丁文祥脱他鞋子,又把裴川裤腿卷起来。
假肢赤.裸裸地,bao露在众人面前,十分僵硬虚假颜色,和人体柔软皮肤下子就能看出差别。
裴川每天上学放学,都会等他们走完自己再慢慢地走回去。
毕竟才学着适应,他走路姿势还有些怪异,如果走得快,会特别别扭。
直到裴川被丁文祥拦住,裴川听说过六年级丁文祥。
这个坏学生今年十三岁,在念六年级。
据说丁文祥小时候在农村,有根手指被闸猪草闸刀斩断。
他掌握不重心,站都站不稳。
蒋文娟只好让他扶着栏杆自己练习。
遍又遍,从清晨到黄昏,他像个学步幼儿,艰难又充满希望地练习。
蒋文娟远远看着,捂住嘴,眼里带着泪。
终于裴川习惯这样疼痛,也渐渐能找准重心。
*
裴川四年级时候,得知自己可以安假肢。
在这个年代,假肢技术还并不完善,然而对于快十岁又早慧男孩子来说,裴川知道这意味着什。
意味着可以站起来,不用坐在轮椅上,他可以自己走路上学放学,裤管中也不会再空空荡荡。
安好假肢那个假期,裴川难得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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