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他慌忙站起,回转身去,却只答两个字。
“是,老鼠。这知道。可是你在做什?杀它呢,还是在救它?”
他没有回答。松明烧尽;他默默地立在暗中,渐看见月光皎洁。
“唉!”他母亲叹息说,“交子时(3),你就是十六岁,性情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点也不变。看来,你父亲仇是没有人报。”
他看见他母亲坐在灰白色月影中,仿佛身体都在颤动;低微声音里,含着无限悲哀,使他冷得毛骨悚然,而转眼间,又觉得热血在全身中忽然腾沸。
眉间尺(2)刚和他母亲睡下,老鼠便出来咬锅盖,使他听得发烦。他轻轻地叱几声,最初还有些效验,后来是简直不理他,格支格支地径自咬。他又不敢大声赶,怕惊醒白天做得劳乏,晚上躺就睡着母亲。
许多时光之后,平静;他也想睡去。忽然,扑通声,惊得他又睁开眼。同时听到沙沙地响,是爪子抓着瓦器声音。
“好!该死!”他想着,心里非常高兴,面就轻轻地坐起来。
他跨下床,借着月光走向门背后,摸到钻火家伙,点上松明,向水瓮里照。果然,匹很大老鼠落在那里面;但是,存水已经不多,爬不出来,只沿着水瓮内壁,抓着,团团地转圈子。
“父亲仇?父亲有什仇呢?”他前进几步,惊急地问。
“有。还要你去报。早想告诉你;只因为你太小,没有说。现在你已经成人,却还是那样性情。这教怎办呢?你似性情,能行大事?”
“能。说罢,母亲。要改过……。”
“自然。也只
“活该!”他想到夜夜咬家具,闹得他不能安稳睡觉便是它们,很觉得畅快。他将松明插在土墙小孔里,赏玩着;然而那圆睁小眼睛,又使他发生憎恨,伸手抽出根芦柴,将它直按到水底去。过会,才放手,那老鼠也随着浮上来,还是抓着瓮壁转圈子。只是抓劲已经没有先前似有力,眼睛也淹在水里面,单露出点尖尖通红小鼻子,咻咻地急促地喘气。
他近来很有点不大喜欢红鼻子人。但这回见这尖尖小红鼻子,却忽然觉得它可怜,就又用那芦柴,伸到它肚下去,老鼠抓着,歇回力,便沿着芦干爬上来。待到他看见全身,——湿淋淋黑毛,大肚子,蚯蚓随尾巴,——便又觉得可恨可憎得很,慌忙将芦柴抖,扑通声,老鼠又落在水瓮里,他接着就用芦柴在它头上捣几下,叫它赶快沉下去。
换六回松明之后,那老鼠已经不能动弹,不过沉浮在水中间,有时还向水面微微跳。眉间尺又觉得很可怜,随即折断芦柴,好容易将它夹出来,放在地面上。老鼠先是丝毫不动,后来才有点呼吸;又许多时,四只脚运动,翻身,似乎要站起来逃走。这使眉间尺大吃惊,不觉提起左脚,脚踏下去。只听得吱声,他蹲下去仔细看时,只见口角上微有鲜血,大概是死掉。
他又觉得很可怜,仿佛自己作大恶似,非常难受。他蹲着,呆看着,站不起来。
“尺儿,你在做什?”他母亲已经醒来,在床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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