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八年去考大学。在此之前,只上过年中学,还是十二年前上,中学功课或者没有学,或者全忘光。家里人劝说:你毫无基础,最好还是考文科,免得考不上。但就是不听,去考理科,结果考上。家里人还说,你记忆力好,考文科比较有把握。记忆力是不错,本很厚书看过以后,里面每个细节都能记得,但是书里人名地名年代等等,差不多全都记不得。
对事情实际面比较感兴趣:如果你说是种状态,马上就能明白是怎样种情形;如果你说是种过程,也马上能理解照你说,前因如何,后果则会如何。不但能理解,而且能记住。因此,数理化对来说,还是相对好懂。最要命是这类问题:件事,它有什样名分,应该怎样把它纳入名义体系——或者说,对它该用什样提法。众所周知,提法总是要背。怕就是这个。文科鼻祖孔老夫子说,必也正名乎。也知道正名重要。但老觉得把件事搞懂更重要——就怕名也正,言也顺,事也成,最后成是什事情倒不大明白。层次很低,也就配去学学理科。
当然,理科也要考门需要背课程,这门课几乎要命。记得当年准备道题,叫做十次路线斗争,它完全是噩梦。每次斗争都有正确方和错误方,正确方不难回答,错误方代表人物是谁就需要记。你去问个基督徒:谁是你救主?他马上就能答上来:他是主耶稣啊!情况也是这样,这说明是个好人。若问:请答出著名十大魔鬼是谁?基督徒未必都能答上来——好人记魔鬼名字干什。也记不住错误路线代表人物名字,这是因为不想犯路线错误。但既然想上大学,就得把这些名字记住。“十次路线斗争”比这里解释还要难些,因为每次斗争都分别是反左或反右,需要记清,弄得头大如斗。坦白说,临考前天,整天举着双手,对着十个手指默诵着,总算是记住所有左和右。但光顾记题上左右,把真正左右都忘,以后总也想不起来。后来在美国开车,老婆在旁边说:往右拐,或者往左拐;马上就想到陈独秀或者王明,弯却拐不过来,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把保险杠撞坏。后来改为揪耳朵,情况才有好转,保险杠也不坏——可恨是,这道题还没考。门课就把考成这样,假如门门都是这样,肯定能把考得连自己是谁都忘掉。现在回想起来,幸亏没去考文科——幸亏还有这点自知之明。如果考话,要考不上,要被考傻掉。
当年“考友”里,有志文科背功都相当得。有位仁兄准备功课时是这样:十冬腊月,他穿着件小棉袄,笼着手在外面溜达,弓着个腰,嘴里念念叨叨,看上去像个跳大神老太婆。你从旁边经过时,叫住他说:来,考你考。他才把手从袖子里掏出来,袖子里还有高考复习材料,他把这东西递给你。不管你问哪道题,他先告诉你答案在第几页,第几自然段,然后就像炒豆样背起来,在句尾断下来,告诉你这里是逗号还是句号。当然,他背个字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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