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伊迪丝走进房间，在床上坐到他旁边，两个人说会儿话。说些琐事——他们偶尔认识
人，校园新起大楼，拆掉旧楼，但说东西似乎都不重要。他们之间酝酿出新平静，就像爱情刚刚萌芽时那种安静。几乎无须思索，斯通纳就知道为什
会有这份平静。他们已经原谅
曾经对彼此伤害，他们
心意想着对曾经起生活敬重。
斯通纳现在看着她时几乎毫不后悔，在午后柔和阳光中，她脸似乎依然年轻、没有皱纹。
要是更坚强些就好，他想；要是知道得更多些就好；要是早明白就好。最后，他几乎无情地想：如果爱她更多些就好。他手从盖
怜爸爸，很多事儿太为难你，不是吗？”
他沉思片刻后说：“不是。但是不想那些事成这样。”
“妈妈和——们都让你很失望，不是吗？”
他把手往上抬抬，好像要触摸下女儿。“噢，没有，”他带着丝黯然激动说，“你定不要……”他还想多说点，想解释，但却说不下去。他闭上眼睛，感觉思维很萎靡。各种影像挤在眼前，不断变化着，好像在块屏幕上。他看见伊迪丝，还像他们第次晚上在老克莱蒙特家里相遇时样子——穿着蓝色裙袍，手指细长，脸蛋漂亮精致，柔和地微笑着，淡淡眼睛渴望地注视着每个瞬间，好像是个甜蜜惊喜。“你母亲……”他说。“她并不总是……”她也不总是那样。现在，他想，他能感觉到在已经变成这样女人背后还有昔日那个女孩影子。他想，他能感觉得到。
“你那时是个很漂亮孩子。”他听到自己在说，刹那间又不知道在跟谁说。灯光在他眼前浮动，照出某种样子，变成他女儿脸，遍布皱纹、忧伤，心力交瘁。他又闭上眼睛。“在书房里，还记得吗？工作时候你常常跟起坐着。你是那安静，这灯光……灯光……”台灯（他现在能看得见）光全吸在她那张带着孩子气专心致志、俯看本书或者张画片勤奋小脸上，所以，在房间暗影衬托下，光滑肌肤熠熠生辉。他听到远处传来低微笑声回音。“当然，”他又说，“你永远在那里。”
“嘘，”格蕾斯轻声说，“你可要好好休息。”
这是他们永别。第二天，格蕾斯下来看他，说她得回圣路易斯几天，又说些别话，声音单调、收敛，斯通纳都没听清。她拉着脸，眼睛红红，有些湿润。他们定定地凝视着。她看爸爸好会儿，几乎不肯相信，接着转身离去。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女儿。
他还不想死，但是格蕾斯走后，有几次，他却不耐烦地展望着，就像个人展望他并不特别想参与次旅行某个片刻，跟任何个旅行者样，他感觉在离开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想不起这些事情是什。
他已经极度虚弱，连路都没法走。他在那间小后屋里打发着日日夜夜。伊迪丝把他要书带过来，在窄窄床铺边那个桌子上摆好，这样他不用劳动身子就可以够得着。
不过，他很少读，但书放在那里可以安慰自己。他让伊迪丝打开所有窗户上帘子，不要让她拉住，即便午后灼热阳光斜着照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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