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战,早忘却王胡,也忘却假洋鬼子,似乎对于今天切"晦气"都报仇;而且奇怪,又仿佛全身比拍拍响之后轻松,飘飘然似乎要飞去。
"这断子绝孙阿Q!"远远地听得小尼姑带哭声音。
"哈哈哈!"阿Q十分得意笑。
"哈哈哈!"酒店里人也九分得意笑。
但对面走来静修庵里小尼姑。阿Q便在平时,看见伊也定要唾骂,而况在屈辱之后呢?他于是发生回忆,又发生敌忾。
"不知道今天为什这样晦气,原来就因为见你!"他想。
他迎上去,大声吐口唾沫:
"咳,呸!"
小尼姑全不睬,低头只是走。阿Q走近伊身旁,突然伸出手去摩着伊新剃头皮,呆笑着,说:
家减威风,因此他们也便小觑他?
阿Q无可适从站着。
远远走来个人,他对头又到。这也是阿Q最厌恶个人,就是钱太爷大儿子。他先前跑上城里去进洋学堂,不知怎又跑到东洋去,半年之后他回到家里来,腿也直,辫子也不见,他母亲大哭十几场,他老婆跳三回井。后来,他母亲到处说,"这辫子是被坏人灌醉酒剪去。本来可以做大官,现在只好等留长再说。"然而阿Q不肯信,偏称他"假洋鬼子",也叫作"里通外国人",见他,定在肚子里暗暗咒骂。
阿Q尤其"深恶而痛绝之",是他条假辫子。辫子而至于假,就是没有做人资格;他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女人。
这"假洋鬼子"近来。
"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
"你怎动手动脚……"尼姑满脸通红说,面赶快走。
酒店里人大笑。阿Q看见自己勋业得赏识,便愈加兴高采烈起来:
"和尚动得,动不得?"他扭住伊面颊。
酒店里人大笑。阿Q更得意,而且为满足那些赏鉴家起见,再用力拧,才放手。
"秃儿。驴……"阿Q历来本只在肚子里骂,没有出过声,这回因为正气忿,因为要报仇,便不由轻轻说出来。
不料这秃儿却拿着支黄漆棍子——就是阿Q所谓哭丧棒⑥——大蹋步走过来。阿Q在这刹那,便知道大约要打,赶紧抽紧筋骨,耸肩膀等候着,果然,拍声,似乎确凿打在自己头上。
"说他!"阿Q指着近旁个孩子,分辩说。
拍!拍拍!
在阿Q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二件屈辱。幸而拍拍响之后,于他倒似乎完结件事,反而觉得轻松些,而且"忘却"这件祖传宝贝也发生效力,他慢慢走,将到酒店门口,早已有些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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