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没有说完话,拔步便跑;追来是匹很肥大黑狗。这本来在前门,不知怎到后园来。黑狗哼而且追,已经要咬着阿Q腿,幸而从衣兜里落下个萝卜来,那狗给吓,略略停,阿Q已经爬上桑树,跨到土墙,连人和萝卜都滚出墙外面。只剩着黑狗还在对着桑树嗥,老尼姑念着佛。
阿Q怕尼姑又放出黑狗来,拾起萝卜便走,沿路又捡几块小石头,但黑狗却并不再现。阿Q于是抛石块,面走面吃,而且想道,这里也没有什东西寻,不如进城去……
待三个萝卜吃完时,他已经打定进城主意。
可满足,都没有发什议论,而阿Q却仍然没有人来叫他做短工。
有日很温和,微风拂拂颇有些夏意,阿Q却觉得寒冷起来,但这还可担当,第倒是肚子饿。棉被,毡帽,布衫,早已没有,其次就卖棉袄;现在有裤子,却万不可脱;有破夹袄,又除送人做鞋底之外,决定卖不出钱。他早想在路上拾得注钱,但至今还没有见;他想在自己破屋里忽然寻到注钱,慌张四顾,但屋内是空虚而且然。于是他决计出门求食去。
他在路上走着要"求食",看见熟识酒店,看见熟识馒头,但他都走过,不但没有暂停,而且并不想要。他所求不是这类东西;他求是什东西,他自己不知道。
未庄本不是大村镇,不多时便走尽。村外多是水田,满眼是新秧嫩绿,夹着几个圆形活动黑点,便是耕田农夫。阿Q并不赏鉴这田家乐,却只是走,因为他直觉知道这与他"求食"之道是很辽远。但他终于走到静修庵墙外。
庵周围也是水田,粉墙突出在新绿里,后面低土墙里是菜园。阿Q迟疑会,四面看,并没有人。他便爬上这矮墙去,扯着何首乌藤,但泥土仍然簌簌掉,阿Q脚也索索抖;终于攀着桑树枝,跳到里面。里面真是郁郁葱葱,但似乎并没有黄酒馒头,以及此外可吃之类。靠西墙是竹丛,下面许多笋,只可惜都是并未煮熟,还有油菜早经结子,芥菜已将开花,小白菜也很老。
阿Q仿佛文童落第似觉得很冤屈,他慢慢走近园门去,忽而非常惊喜,这分明是畦老萝卜。他于是蹲下便拔,而门口突然伸出个很圆头来,又即缩回去,这分明是小尼姑。小尼姑之流是阿Q本来视若草芥,但世事须"退步想",所以他便赶紧拔起四个萝卜,拧下青叶,兜在大襟里。然而老尼姑已经出来。
"阿弥陀佛,阿Q,你怎跳进园里来偷萝卜!……阿呀,罪过呵,阿唷,阿弥陀佛!……"
"什时候跳进你园里来偷萝卜?"阿Q且看且走说。
"现在……这不是?"老尼姑指着他衣兜。
"这是你?你能叫得他答应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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