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甚好。
他翻身下马,走出骏马投下阴影,力求身上每条金线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他做好万千准备,却没有料到出现在他面前,是大朔前任首辅。
曾经风流人物,此刻躺在块破木板上,口鼻歪斜,舌蹇不语,晶亮水渍从唇角直蜿蜒至下颌。
“昨夜……阿姊薨矣……”
……
雨后天空,万里无云。
三千铁骑刚入正门,大朔新皇就率领稀稀落落*员迎上来。
不知是谁喊声“恭迎元王”,为数不多*员接二连三叩拜起来。
登基不过数月就成亡国之君朔皇,开始还硬着头皮站着,却在迎上伏罗视线后,不由自主跪下去。
“老气重。”
“这件月白色云龙纹长袍呢?”
“稚气重。”
眼见入宫受降时辰将过,帐外三请四求,伏罗依然四平八稳,蓝衣青年胸中越来越沉。
是故意戏耍,还是卸磨杀驴前兆?军中不乏出身名门风流贵族,让他们出谋划策岂不更好?为何要让他个朔人……朔人?
未画完楼船图被翻腾金丝帐卷入,黑漆蝴蝶翩飞于床畔,萦绕着沉睡之人。
只纤长而消瘦手静静垂在风中。
皑皑如新雪,纤尘亦不染。
……
“不要白,丧气重。”
他已经记不得,上次她对他笑,是在什时候。
“你再等几日,等此间事,就带你回大梁,为你遍寻天下神医……”
他情难自已,猛地抓住她手。
他絮絮叨叨说很多,说到她都睡,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带着满足微笑,他正要把她手放下,却在触及手腕内侧时,脸色大变。
朔皇感受到骤降温度,结巴数次,
马上伏罗扫战战兢兢人群眼,没有发现应有人,原本已经离开马鞍身体,又稳稳坐下去。
“摄政长公主何在?”
只是个寻常至极问题,竟让马下朔人不约而同抖起来。
朔皇看向身后:“人来吗?”
伏罗下意识确认腰带上紫珠还在不在。
他茅塞顿开。
“朔国尚艳色,重奢华,臣有幸听闻,朔国长公主尤爱紫色,虹映宫聚天下异宝。这件玄色行服袍,以金线织绣云龙日月等七章纹样,缉绣工整,纹样生动。日光下,金线褶褶生辉,再配以大夏前些时日进贡龙纹紫珠玉腰带,辉煌大气,高贵威严。”
“……王上以为如何?”
他鞠躬许久,帐内才响起虎狼之主不辨喜怒声音。
“可。”
伏罗说完,托着第三十二套衣装侍女立即从他眼前走过,顶上来,是托着第三十三套衣装侍女。
侍立在旁蓝衣青年是伏罗麾下唯个朔人谋士,此前他从未想过,平生最大难题,是为君主挑选套合宜衣装。
“王上此去是为受降,以威严为宜,但又不可过于庄重,以臣愚见,玄衣即可。”
“杀气重。”
“那这件酱色暗花缎长袍如何?”
天边道闷雷压过,大地震颤。
狂风撞开殿门,殿内烛火眨眼灭半。
陆雍和后退步,再后退步,他退啊退,直到撞上门槛,下瘫倒在地。
天地间,静如初开。
风卷冰雨,书桌上镇纸翡翠手链摔得粉碎,罗纹洒金纸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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