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成狮子似奔到门后边,伸手去摸锄头,撞着条黑影。他不知怎有些怕,张惶点灯,看锄头无非倚着。他移开桌子,用锄头气掘起四块大方砖,蹲身看,照例是黄澄澄细沙,揎袖爬开细沙,便露出下面黑土来。他极小心,幽静,锄锄往下掘,然而深夜究竟太寂静,尖铁触土声音,总是钝重不肯瞒人发响。
土坑深到二尺多,并不见有瓮口,陈士成正心焦,声脆响,颇震得手腕痛,锄尖碰到什坚硬东西;他急忙抛下锄头,摸索着看时,块大方砖在下面。他心抖得很利害,聚精会神挖起那方砖来,下面也满是先前样黑土,爬松许多土,下面似乎还无穷。但忽而又触着坚硬小东西,圆,大约是个锈铜钱;此外也还有几片破碎磁片。
陈士成心里仿佛觉得空虚,浑身流汗,急躁只爬搔;这其间,心在空中抖动,又触着种古怪小东西,这似乎约略有些马掌形,但触手很松脆。他又聚精会神挖起那东西来,谨慎撮着,就灯光下仔细看时,那东西斑斑剥剥像是烂骨头,上面还带着排零落不全牙齿。他已经误到这许是下巴骨,而那下巴骨也便在他手里索索动弹起来,而且笑吟吟显出笑影,终于听得他开口道:
"这回又完!"
他栗然发大冷,同时也放手,下巴骨轻飘飘回到坑底里不多久,他也就逃到院子里。他偷看房里面,灯火如此辉煌,下巴骨如此嘲笑,异乎寻常怕人,便再不敢向那边看。他躲在远处檐
"左弯右弯……"
他耸然,倾耳听时,那声音却又提高复述道:
"右弯!"
他记得。这院子,是他家还未如此雕零时候,到夏天夜间,夜夜和他祖母在此纳凉院子。那时他不过十岁有零孩子,躺在竹榻上,祖母便坐在榻旁边,讲给他有趣故事听。伊说是曾经听得伊祖母说,陈氏祖宗是巨富,这屋子便是祖基,祖宗埋着无数银子,有福气子孙定会得到罢,然而至今还没有现。至于处所,那是藏在个谜语中间:
"左弯右弯,前走后走,量金量银不论斗。"
对于这谜语,陈士成便在平时,本也常常暗地里加以揣测,可惜大抵刚以为可以通,却又立刻觉得不合。有回,他确有把握,知道这是在租给唐家房底下,然而总没有前去发掘勇气;过几时,可又觉得太不相像。至于他自己房子里几个掘过旧痕迹,那却全是先前几回下第以后发怔忡举动,后来自己看到,也还感到惭愧而且羞人。
但今天铁光罩住陈士成,又软软来劝他,他或者偶迟疑,便给他正经证明,又加上阴森摧逼,使他不得不又向自己房里转过眼光去。
如柄白团扇,摇摇摆摆闪起在他房里。
"也终于在这里!"
他说着,狮子似赶快走进那房里去,但跨进里面时候,便不见影踪,只有莽苍苍间旧房,和几个破书桌都没在昏暗里。他爽然站着,慢慢再定睛,然而却分明又起来,这回更广大,比硫黄火更白净,比朝雾更霏微,而且便在靠东墙张书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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