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这样早?……"伊看定他说。
"发不及,领不出,银行已经关门,得等初八。"
"亲领?……"伊惴惴问。
"亲领这层也已经取消,听说仍旧由会计科分送。可是银行今天已经关门,休息三天,得等到初八上午。"他坐下,眼睛看着地面,喝过口茶,才又慢慢开口说,"幸而衙门里也没有什问题,大约到初八就准有钱……向不相干亲戚朋友去借钱,实在是件烦难事。午后硬着头皮去寻金永生,谈会,他先恭维不去索薪,不肯亲领,非常之清高,个人正应该这样做;待到知道想要向他通融五十元,就像在他嘴里塞大把盐似,凡有脸上可以打皱地迫都打起皱来,说房租怎样收不起,买卖怎样赔本,在同事面前亲身领款,也不算什,即刻将支使出来。"
"这样紧急节根,谁还肯借出钱去呢。"方太太却只淡淡说,并没有什慨然。
百八十块钱才够开消……发?"伊并不对着他看说。
"哼,明天不做官。钱支票是领来,可是索薪大会代表不发放,先说是没有同去人都不发,后来又说是要到他们跟前去亲领。他们今天单捏着支票,就变阎王脸,实在怕看见……钱也不要,官也不做,这样无限量卑屈……"
方太太见这少见义愤,倒有些愕然,但也就沉静下来。
"想,还不如去亲领罢,这算什呢。"伊看着他脸说。
"不去!这是官俸,不是赏钱,照例应该由会计科送来。"
方玄绰低下头来,觉得这也无怪其然,况且自己和金永生本来很疏远。他接着就记起去年年关事来,那时有个同乡来借十块钱,他其时明明已经收到衙门领款凭单,因为死怕这人将来未必会还钱,便装副为难神色,说道衙门里既然领不到俸钱,学校里又不发薪水,实在"爱莫能助",将他空手送走。他虽然自已并不看见装怎样脸,但此时却觉得很局促,嘴唇微微动,又摇摇头。
然而不多久,他忽而恍然大悟似发命令:叫小厮即刻上街去赊瓶莲花白。他知道店家希图明天多还帐,大抵是不敢不赊,假如不赊,则明天分文不还,正是他们应得惩罚。
莲花白竟赊来,他喝两杯,青白色脸上泛红,吃完饭,又
"可是不送来又怎好呢……哦,昨夜忘记说,孩子们说那学费,学校里已经催过好几次,说是倘若再不缴……"
"胡说!做老子办事教书都不给钱,儿子去念几句书倒要钱?"
伊觉得他已经不很顾忌道理,似乎就要将自己当作校长来出气,犯不上,便不再言语。
两个默默吃午饭。他想会,又懊恼出去。
照旧例,近年是每逢节根或年关前天,他定须在夜里十二点钟才回家,面走,面掏着怀中,面大声叫道,"喂,领来!"于是递给伊叠簇新中交票⑼,脸上很有些得意形色。谁知道初四这天却破例,他不到七点钟便回家来。方太太很惊疑,以为他竟已辞职,但暗暗地察看他脸上,却也并不见有什格外倒运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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