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听船底潺潺水声,知道在走路。想: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但们后辈还是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
夜间,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水生回去。
又过九日,是们启程日期。闰土早晨便到,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个五岁女儿管船只。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有拿东西,有送行兼拿东西。待到傍晚们上船时候,这老屋里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扫而空。
们船向前走,两岸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们什时候回来?"
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路出去。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回,终于就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东西。这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请老爷……"
问问他景况。他只是摇头。
"回来?你怎还没有走就想回来。"
"可是,水生约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黑眼睛,痴痴想。
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杨二嫂,自从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他可以在运灰时候,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那狗气杀(这是们这里养鸡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跑,亏伊装着这高低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愈远;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但却并不感到怎样留恋。只觉得四面有看不见高墙,将隔成孤身,使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银项圈小英雄影像,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又使非常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地方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吸烟。
母亲问他,知道他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母亲和都叹息他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个木偶人。母亲对说,凡是不必搬走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副香炉和烛台,杆抬秤。他又要所有草灰(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那灰,可以做沙地肥料),待们启程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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