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两眼望着屋梁,似乎想些事,仍然说:
"谁知道头发苦轮到。
"出去留学,便剪掉辫子,这并没有别奥妙,只为他不太便当罢。不料有几位辫子盘在头顶上同学们便很厌恶;监督也大怒,说要停官费,送回中国去。
"不几天,这位监督却自己被人剪去辫子逃走。去剪人们里面,个便是做《g,m军》邹容⑻,这人也因此不能再留学,回到上海来,后来死在西牢里。你也早忘却罢?
"过几年,家景大不如前,非谋点事做便要受饿,只得也回到中国来。到上海,便买定条假辫子,那时是二元市价,带着回家。母亲倒也
"他们都在社会冷笑恶骂迫害倾陷里过生;现在他们坟墓也早在忘却里渐渐平塌下去。
"不堪纪念这些事。
"们还是记起点得意事来谈谈罢。"
N忽然现出笑容,伸手在自己头上摸,高声说:
"最得意是自从第个双十节以后,在路上走,不再被人笑骂。
星期日早晨,揭去张隔夜日历,向着新那张上看又看说:
"阿,十月十日,——今天原来正是双十节⑵。这里却点没有记载!"
位前辈先生N,正走到寓里来谈闲天,听这话,便很不高兴对说:
"他们对!他们不记得,你怎样他;你记得,又怎样呢?"
这位N先生本来脾气有点乖张,时常生些无谓气,说些不通世故话。当这时候,大抵任他自言自语,不赞辞;他独自发完议论,也就算。
"老兄,你可知道头发是们中国人宝贝和冤家,古今来多少人在这上头吃些毫无价值苦呵!
"们很古古人,对于头发似乎也还看轻。据刑法看来,最要紧自然是脑袋,所以大辟是上刑;次要便是生殖器,所以宫刑和幽闭也是件吓人罚;至于髡,那是微乎其微,⑷然而推想起来,正不知道曾有多少人们因为光着头皮便被社会践踏生世。
"们讲g,m时候,大谈什扬州三日,嘉定屠城⑸,其实也不过种手段;老实说:那时中国人反抗,何尝因为亡国,只是因为拖辫子⑹。
"顽民杀尽,遗老都寿终,辫子早留定,洪杨⑺又闹起来。祖母曾对说,那时做百姓才难哩,全留着头发被官兵杀,还是辫子便被长毛杀!
"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只因为这不痛不痒头发而吃苦,受难,灭亡。"
他说:
"最佩服北京双十节情形。早晨,警察到门,吩咐道挂旗!是,挂旗!各家大半懒洋洋踱出个国民来,撅起块斑驳陆离洋布⑶。这样直到夜,——收旗关门;几家偶然忘却,便挂到第二天上午。
"他们忘却纪念,纪念也忘却他们!
"也是忘却纪念个人。倘使纪念起来,那第个双十节前后事,便都上心头,使坐立不稳。
"多少故人脸,都浮在眼前。几个少年辛苦奔走十多年,暗地里颗弹丸要他性命;几个少年击不中,在监牢里身受个多月苦刑;几个少年怀着远志,忽然踪影全无,连尸首也不知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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