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晚课也是不落俗套,出得寺外,先是仰首凌空击掌三次,
;呣?”“知啦,阮⑮师父说没要紧啦。”克昌仔回答得很有志气。罗汉埔大人小孩三姑六婶都喜欢克昌仔,都说他长得很缘投⑯、很将才⑰。老雕刻师傅也常说他头形生得好,有佛缘,远远看过去,活脱脱就是尊善财童子。
都说克昌仔将来要接下衣钵,管理寺院,但是,寺院在哪里呢?
老和尚生最大心愿便是建立道场,弘法利生,可是眼前还是以民宅为寺,既不暮鼓,也无晨钟,说穿,这间小小大悲寺也就是矮厝巷尾间破房子罢。房子小,牌匾倒是不寒酸,正门上三个方方正正黑字“大悲寺”,藏头护尾,枯而不干;正殿大厅(就是进门小厅堂)佛桌上方还有块“慈航普度”,意正笔端,庄严慈悲,但是,整年下来,也没几个善男信女好好瞧过这两块牌匾眼。克昌仔管理寺院工作,主要就是看好这两块匾,浴佛节时候去做油厂借把竹梯子把匾额抹干净,再来,就是打扫罗汉池。
罗汉池是罗汉埔大有钱人林大柿捐。
那年,老和尚还值壮年,大悲寺连块牌匾都没有,只有正厅楠木神桌上供着块木牌,上书“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忽然有天,林大柿来,说是昨日夜里得梦,经神明指示,若想得子,须到矮厝巷礼敬诸佛方能如愿。梦醒,林大柿遵嘱寻来,矮厝巷果然有出家比丘,正是净业和尚。
林大柿恭敬上香,礼佛完毕,告知净业和尚愿捐银钱若干,以供修庙。于是老和尚便向对面国彰师傅定做牌匾,并开始商量造像事宜。牌匾完工之后,正准备购置上好木料以便造像之时,林大柿又来,说是又得梦,若欲求子富贵,先得造池放生,并于池上设十八罗汉趺坐像……隔年,林大柿果然举得子,罗汉池也造好,放生法会也办过,倒是大悲寺落得聊备两块大匾,佛像便不之矣。
老和尚希望又落空。罗汉埔人眼里只有罗汉池,而大悲寺呢?不过是两块匾而已,坦白说,匾上刻大小字,除负责雕刻国彰师傅和老和尚之外,能够完全认得恐怕也没几个人吧。
此后多年,老和尚就伴着那块“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木牌,靠着点点微薄香油钱继续他修行之路,日子虽然清苦,老和尚倒也自得其乐,勇猛精进,而且渐渐发展出套饶富特色个人风格来。
每天清晨,当罗汉埔为数少得可怜几只督龟鸡还沉醉在梦乡里啄虫子时候,老和尚便已起身用冷冽井水擦脸洗手,换上袈裟,烧炷香,开始诵经做早课。老和尚诵课腔调自成格,气出丹田,深沉厚实,经句间若断实连,宛如断崖青藤,声音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且抑扬顿挫深得使转之妙,配合上绵长深幽木鱼声,识者莫不赞叹。可惜闻者稀少,老和尚木鱼敲得越好,罗汉埔罗汉脚仔们便睡得越香,偶尔老和尚出门在外为远地往生者助念佛号时,街坊邻居才会像忽然想起似若有所失起来。这是早课。
每天傍晚,天顶刚刚探出弯朦胧身影时候,矮厝巷尾老和尚也就跟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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