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仔已经学得手好技艺,别说般牌匾、窗花难不倒他,就是镂雕透光山水花鸟屏风堵都能刻得栩栩如生;剩下来,就等老师傅国彰仔把雕刻佛像绝活放给他。
小变化就更大。不过几年光景,小姑娘就出落得标致玲珑、唇红齿白,双清澈大眼睛认真看人时候,再没心眼人也不由得
睡不着。吃过稀饭,师徒俩也就早早睡,隔天清晨还得起来做早课。
斜斜升到屋顶上之后,矮厝巷就完全安静下来。
直等到三更半夜,才会有阵沉沉、闷闷三轮车链条绷紧声音从矮厝巷头划到巷尾,在家门口停下来。此时,多半已醉醺醺,她付完车钱,拉开片木门,张浓妆艳抹美丽脸孔便消失在月光底下。三轮车夫接过钱,也没道声谢,就原地转个小圈,顺着来路骑走。沉沉闷闷链条声又从巷尾传到巷头。
当然,矮厝巷也并非每晚都这样安安静静。
打铁仔罗汉脚说“枝草点露⑲”,他说这话时候经常心里想是,手里抱是菜脯寮私娼丽花仔。每隔阵子,若是白天里生意尚好时候,打铁仔就会在离家上班身影远去之后,悻悻然走到卖豆腐、搓草绳和补破鼎店门口使个眼色,到刚刚从大悲寺后面探出半张脸时候,罗汉池边就聚集四条罗汉脚仔黑影。在月光照映下,瓶米酒头仔⑳从前面那个人传到后面,再从后面传回来,穿过人家农舍时候,照例激起阵狂吠,和几声咒骂,直到菜脯寮私娼馆门前才停歇下来。“吃饭配菜脯,存钱开查某㉑。”菜脯寮名称就是这来。
完事之后,四条黑影就着黯淡月光,顺着原路打道回府,瓶米酒头仔继续从前面传到后面,再从后面传回到前面,田埂上人影歪倒倒,然而却安安静静,经过人家农舍时候,狗也不吠,只从鼻管里挤出小丝丝疲困低鸣聊备格便又歪下脖子。
回到罗汉池畔,偶尔,意犹未尽罗汉脚仔们借着三分醉意还要嬉笑怒骂好阵子,时而齐拍手唱几句从私娼馆里学来歪歌,忽而推挤拉扯起来,兴头大时候,还胆敢拉下裤子往罗汉池里乌龟身上喷尿哩。
这闹,隔天在溪边洗衣服阿嫂们又有话聊:“昨晚,那阵痟狗又搁㉒流猪哥涎㉓,三更半暝㉔吵得人𣍐㉕困……”“人家罗汉脚仔困𣍐去,你也跟人困𣍐去哦!”另个讥讽声音回话,两人于是放下手上衣领,使劲地往对方身上扯衣服,众人也都笑,笑声比小溪里泡沫还多。
如是周而复始日子又过好几年,罗汉埔依旧妖娇美丽,每天傍晚出门时候,依旧艳光四射、扣人心弦。倒是打铁仔这群罗汉脚仔有点出老,个个变得肥头大脸,肚子挺起来,手脚却好像缩短,依然是孤家寡人、两袖清风,赚来钱全都填进菜脯寮里去,每当身影从店门口经过时,嘴上也不再咄咄逼人。
变化最大,要数建兴仔、克昌仔和小这三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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