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破鼎首先打破沉默:“老和尚,这个小光头是你生哦?”
卖茶阿嫂忍不住跟大伙儿齐笑出声来,也有几个背着小娃儿混在人堆里女人咬住舌尖不敢出声。
补破鼎见众人被他逗乐
转曲折还自成调。打铁仔到店里来讨茶水喝时候,看这干干巴巴爱哭鬼就讨厌,还曾经偷偷从背后走近,将建兴仔裤子把拉到小腿上,威胁再哭要把他小鸟割下来喂狗吃,说完更作势到国彰师傅工作台上抽出把最大号凿刀到磨刀石上去犁那月牙形锋利刀口,吓得建兴仔两腿打颤,连裤子都不敢拉上来,也不敢去尿尿,到半夜才尿在裤子里。
到第八天早上,吃小月娘给鸟梨仔糖之后,建兴仔不哭,也不怕关公枣红脸。有小月娘在旁监工,建兴仔天分立刻发挥出来。他眼睛尖,利得跟老鹰似,可以画三尺长直线不必用尺;他手指巧,如是不到三年工夫,就可以刻出透雕山水花鸟仕女,而且栩栩如生,衣褶裙摆如飘似飞,比例精确、刀法利落,连国彰师傅都不敢再下刀改动。此外,建兴仔还有项拿手绝活,便是透空接榫窗花格。个最简单刻花窗格至少也得上百个精密榫头相接,建兴仔做窗花可拼凑得丝毫不差,不偏不摇,还能变化三四十种不同吉祥图案,令人叹为观止,连打铁仔都改口说老雕刻师傅国彰仔这回是押到宝。
建兴仔觉得这些活计都是为小月娘而做。做完东西自然是要交出去,但是,只要小月娘看之后称赞几句,建兴仔就觉得点都不可惜;只要小月娘坐在旁看他下刀,那雕出花板都活灵活现,松针精神奕奕,仙桃两瓣长叶子好像刚从树上摘下来,还沾着清晨露水。
当年,虽然还只是个十出头岁小孩子,建兴仔心里倒存不少心事。他希望将来帮小月娘做个朱漆雕花贴金梳妆台,除山水楼阁花鸟云纹之外,还要有许多小抽屉和玻璃镜,做好送给小月娘,让她高高兴兴地坐在镜台前梳头发,插上银闪闪发针。
有梳妆台,自然不能没有洗脸架。建兴仔心中已经打好底稿,洗脸架最上方采蝠(福)鹿(禄)吉祥图案,挂毛巾横杠下方安装玻璃镜面,接下来是放肥皂小抽斗,底下四条兽脚弯鼓腿,出头部分雕成含苞牡丹花。建兴仔愈想愈入迷,干脆连乌心石木红眠床都并设计好,因为洗脸架通常都是摆在床沿边。过年时候,国彰师傅给建兴仔点压岁钱,他拿去买条雪白洗脸巾藏在床底下藤编皮箱里。
建兴仔来到雕刻店为徒第四年,国彰老师傅开始传授自己最拿手佛雕绝活给他时,对面大悲寺净业老和尚也收个没父没母小徒弟克昌仔。
克昌仔跟建兴仔同年,来时候也快十三岁。
老和尚把克昌仔领进寺里第天就给他剃发,不过因为他年纪还小,且未受出家戒,所以虽然成天顶着个大光头,却还是在家人打扮。
说是大悲寺来个小沙弥,打铁仔那帮罗汉脚、卖茶、做油、国彰老师傅、建兴仔、小月娘还有成天闲着没事干全都跑来看。
堆人全部围在寺门外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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