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上蒸发起来蓝色水烟在他四周缓缓升起,他全身汗水,陡然外冒。红黑花格绸衬衫全沁透,湿淋淋地紧贴在他身上,汗臭混着雪花膏浊香阵阵刺进他鼻腔。太阳像条刺藤在他身上使劲地抽笞着,他感到全身都热得发痛,他心跳得愈来愈弱,喉咙干得裂开似。突然间他觉得胃里翻起阵作呕颤栗,在他身体旁边,他发现群螃蟹死尸,被强烈日光晒得枯白。
“——要——抓——住——他——”老画家痛苦微弱地叫着,他吃力地挣扎着抬起头来,整个海面都浮层黏稠白光,他看到少年白色身体在海面滑动着,像条飞鱼,往海平线飞去。他虚弱地伸出手在空中抓捞阵,然后又整个人软瘫到岩石上。水花跟着浪头打到他脸上,打到他胸上。他感到身体像海浪般慢慢飘起,再慢慢往下沉去。白色光在他头顶渐渐合拢起来,在昏迷中,他仿佛听到天上有海鸟在干叫,于是他突然记起有天,在太阳底下,他张开手臂,欣赏着自己腋下初生出来那丛细致亮黑毛发。
老画家干毙在岩石上时候,手里紧抓着个晒得枯白死螃蟹。海风把沙滩上画架吹倒,阳光射到画布上,上面全是团团半黄不白颜料,布角上题着“”两个字,字迹还没有干,闪着嫩绿油光。
《现代文学》第七期
九六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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