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只要看看张年轻面靥,他那颗不甘寂寞心,便如同服粒安眠药似,才肯消歇。盛公是万年青影片公司董事长,摄制过好几张超级文艺爱情影片,赚不少钱。据说盛公从前在上海自己也曾是位红小生,跟许多有名女明星配过戏,可是他却无限感叹地对们说道:“荣华富贵有什用?孩子,青春才是世上最宝贵东西哪!”那个尾随在老鼠后面,气吁吁叫着“耗子精”,是聚宝盆江浙名厨卢司务,卢司务体重两百零五磅,笑起来,好像尊欢喜佛。他对老鼠有偏爱。“老鼠,就喜欢他那几根排骨,好像啃鸭翅膀,愈啃愈有味!”远远在树林子那边,掩掩藏藏,不敢抛头露面,是群良家子弟大学生;那几个还来不及脱去制服是外岛回来,到台北度假充员士兵;还有些三重镇到公园来打秋风登记有案小流氓;还有西门町拍卖行、缝纫铺、皮鞋店小伙计。也有心脏科名医生,位军法官,还有曾经红得发紫现在已经秃头常戴着顶巴黎帽台语明星,还有那位皱得满面山川狂热地追求美影子艺术大师。艺术大师常常说些们不甚明话:“肉体、肉体哪里靠得住?只有艺术,只有艺术才能常存!”所以他把们王国里美少年,都画成图画。当然,还有们那位资格最老、历尽沧桑老园丁郭老。郭老个人远远地屹立在那棵绿珊瑚下面,白发白眉,睁着他那双老眊眼睛,满怀悲悯地瞅着公园里这群青春鸟,在午夜黑暗里,盲目地、危急地,四处飞扑。郭老在长春路开家照相馆青春艺苑。他收集们照片,贴成本厚厚相簿,取名“青春鸟集”。他把编成八十七号,命名为小苍鹰。
在们这个王国里,们没有尊卑、没有贵贱,不分老少、不分强弱。们共同有,是具具让欲望焚炼得痛不可当躯体,颗颗寂寞得发疯发狂心。这颗颗寂寞得疯狂心,到午夜,如同群冲破牢笼猛兽,张牙舞爪,开始四处狺狺地猎狩起来。在那团昏红月亮引照下,们如同群梦游症患者,个踏着个影子,开始狂热地追逐,绕着那莲花池,无休无止,轮回下去,追逐们那个巨大无比充满爱与欲梦魔。
在黑暗中,踏上莲花池台阶,加入行列,如同中催眠术般,身不由己,绕着莲花池,圈圈不停地转着。黑暗中,看见那双双给渴望、企求、疑惧、恐怖,炙得发出碧火眼睛,像萤火虫似,互相追扑着。即使在又浓又黑夜里,也尖锐地感觉得到,其中有对眼睛,每次跟打照面,就如同两团火星子,落到面上,灼得人发疼。感到不安,感到心悸,可是却无法回避那双眼睛。那双炯炯眼睛,是那样地执著,那样地急切,好像拼命在向探索,向恳求什似。他是个身材高瘦陌生人,在公园里,从来没有见他出现过。
“去吧,不碍事,”们师傅杨教头在身后凑近耳根低声指示道,“看见他跟你夜。”
那个陌生客已走下台阶,站在石径那端棵大王椰下,面朝着这边,高高地矗立在那里,静静地,然而却咄咄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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