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在公园里,反正总会再碰面。”
走到房门口时,回头说道。口气,跑下瑶台旅社那道黑漆漆、咯吱咯吱发响木楼梯,跑出那条湿叽叽臭熏熏窄巷,投身到圆环那片喧嚣拥挤,到处挂满鱿鱼、乌贼,以及油腻猪头肉夜市中。站到家叫醉仙小食店门口,望着那排倒钩着油淋淋焦黄金亮麻油鸭,突然间,感到阵猛烈饥饿。向老板娘要半只又肥又大麻油鸭,又点盅热气腾腾当归鸡汤,咕嘟咕嘟,下子先把那盅带药味滚烫鸡汤,直灌下去,烫得舌头都麻,额上汗水簌簌地泻下来,也不去揩拭,两
“新公园是全世界最丑公园,”他笑道,“只有那些莲花是美。”
“据说是红睡莲,对?”
“对,鲜红鲜红。从前莲花开,便去数。最多时候,有九十九朵。有次,摘朵,放在个人掌心上,他捧着那朵红莲,好像捧着团火似。那时候,他就是你这样年纪,十八岁——”感到他那钉耙似手,尖硬手指,伸到头发里,轻轻地在耙梳着,他那双野火般跳跃眼睛,又开始在身上滚动起来,那样急切、那样强烈地乞求着,感到阵莫名惧畏起来。
“王先生,得走。”坐起身来。
“不能在这里过夜?”他看见在穿衣裤,失望地问道。
士,美得惊人,头闪亮金发,双绿得像海水眼睛。他起码有六呎五,疯人院里男护士都是大个子。他拿着两颗镇静剂,笑眯眯地哄吞下去,猛把抓住他手,按到胸房上,叫道:‘心,心呢?心不见!’他误会向他施,bao,用擒拿法把将揿到地上去。你猜为什?讲是中文,他听不懂!”
说着们两个人都笑起来。
“他们放出去,夏天早已过,中央公园里,树上叶子都掉得精光。买包面包干,在公园里喂天鸽子——”
他突然沉默起来,侧过头去看他,在黑暗中,他那双眼睛,碧荧荧地浮在那里。床头那架风扇轧轧地扇过来阵阵热风,背上湿漉漉地浸在汗水里。窗外圆环夜市那边,人语车声,又沸沸扬扬地涌过来。兜卖海狗丸破喇叭,吹得分外起劲,可是不知怎,那样喑哑支喇叭,却偏不停地在奏那首《六月茉莉》,首极温馨台湾小调,小时候,常常听到,现在让这些破喇叭吹得呜呜咽咽,听着又滑稽,又有股说不出酸楚。
“那些莲花呢,阿青?”
“得回去。”
“明天可以见你,阿青?”
“对不起,王先生,明天有约。”
低下身去系鞋带,不知道为什撒这个谎。并没有约会,可是明天,至少明天,不能见他。害怕看到他那双眼睛,他那双眼睛,好像径在向要什东西似,要得那凶猛、那痛苦。
“那什时候再能见到你呢?”
“什?”吃惊,沉寂半天,他声音突然冒起来。
“是说公园里那些莲花,都到哪里去?”
“噢,那些莲花?听说市z.府派人去拔光。”
“唉,可惜。”
“他们都说那些莲花很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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