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
走进黑林子里,跟个人迎面撞个满怀,是小玉。
气什?真以为他是大官儿子?双眼睛长在额头上。”老龟头突然气不忿地插嘴道,他在嚼槟榔,张口嘴血红,“有晚,他独自坐在台阶上,大概在等他那个小贱人,看见他孤零零,好心过去跟他搭讪,只问句:‘王先生,听说你父亲是做大官呀。’他立起身便走,理也不理,老子身上长麻风不成?”
“你这个老无耻!”杨教头笑骂道,“人家老子王尚德不是做大官是做什?要你这个老泼皮去巴结?问你:你算老几?人家理你?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真正是个不要脸老梆子!”
们都笑起来。老龟头搔两下他颈子上那块长鱼鳞似牛皮癣,塞住口。
“前几天在电视上才看到王尚德葬礼,”赵无常插嘴道,“嚄,好大场面!送葬人白簇簇地挤满街,灵车前仪仗队骑着摩托车,乱神气!”
也在报上看到王尚德逝世消息,登得老大,许多要人都去祭悼。王尚德遗像和行述,占半版。王尚德穿着军礼服,非常威风。他行述没有仔细看,密密匝匝,大串官衔。
“要不是他老子做大官,他杀人还不偿命?”老龟头余恨未消似说道。
“偿什命?他人都疯,”杨教头答道,“法官判他‘心智丧失’。开庭那天去,检察官问他为什杀人,他摇着双手大喊:‘他把心拿走!他把心拿走!’不是疯是什?”
“那阵子,闹得满城风雨,还记得。”赵无常划燃火柴点上支香烟,深深地吸口,“报纸上社会版天天登,龙子和阿凤两人相片都上报,有家报纸标题还损得很:‘假凤虚凰,迷离扑朔。欲海情天,此恨绵绵。’开庭那天也在,法院就在女中斜对面,挤得人山人海,招来好多女学生。王夔龙出来,她们也跟着叫:‘龙子,龙子’——”
“儿子们!”杨教头猛然将扇子举,露出“好梦不惊”来,“散会吧,穿狗皮来!”
远远有两个巡警,大摇大摆,向莲花池子这边跨过来。他们打着铁钉皮靴,在碎石径上,踏得喀轧喀轧发响。们倏地都做鸟兽散,个个溜下石阶,各分西东,寻找避难地方去。们师傅杨教头,领着原始人阿雄仔,极熟练、极镇定地,混入扩音台前人群里。于是,们莲花池畔那个王国,骤然间,便消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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