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科名医史医生正伸出手去,按按三水街小幺儿花仔胸脯,说道:“花仔,你心长歪,难怪你这个人也是歪。”史医生常常要们到他永乐诊所去检查身体,他
确实不相信,相片里那个年轻英俊、眉眼灵秀男人,竟会变成个瘪嘴驼背丑老头。上次盛公开“派对”,们吃完喝完,大家成群结队,哄而散,谁也不肯留下来陪盛公消夜,喝红枣桂圆汤,听他那些讲又讲古老故事。在空旷客厅里,盛公独自颓然靠在太师椅上,茶几上,烟尸酒罐,糖纸瓜子壳,堆积如山。盛公突然感伤起来,淌下两滴衰老眼泪,对杨教头慨叹道:
“杨胖子,老来无子,到底是凄凉。”
杨教头是盛公唯知己,盛公感慨,只有他才能解。
“算吧,盛公,”杨教头安慰他道,“养儿子,不孝顺,也是枉然!”
“那块料还不错。”盛公转向左手凳子上杨教头说道,他正觑着老眊眼睛,指向人群中个身着火红紧身衫少年。少年身材很帅,长腿细腰,个倒三角胴体,宽厚胸膛上,两块胸肌嚣张地隆起。少年扬面昂首,左顾右盼,副目中无人狂态,都堆在他那似笑非笑、上挑嘴角上。盛公识人,《灵与肉》中男主角林天,经他提拔,登时平步青云,熠熠地便红起来。
“那个骚东西?”
杨教头用扇子遥点红衣少年下,歪过头去,凑到盛公耳下,报告段少年履历:
华国宝,人都叫他华骚包,天到晚爱亮出他身上那几斤健身房练出肌肉来。读过年艺专,便自以为是电影明星。是个刁狂无比浮滑少年。然而人却聪明绝顶,也有才,倒真是块料!看见?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戴着顶巴黎帽,他是谁?是阳峰哪,《悲情城市》、《心酸酸》,从前台语片那个过气红小生。他整日在小华身后,就好像在追逐自己影子般。这两年阳峰魂只怕也给他磨掉,供他吃、供他住、供他读书。华国宝却冷冷地说道:“不稀罕!”
老鼠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趁人不觉,从茶几上攫走那包还未开封“长寿”,迅速塞进裤子后面口袋里,又挤到那张大理石面八仙桌边,从只朱漆四色糖盒里,狠狠地抓起大把金银纸包着巧克力,正要往胸袋放,却让聚宝盆卢司务把捉住手梗子。老鼠咧着口焦黄牙齿,无奈地笑道:“卢爷,要吃糖?”卢胖子笑得像尊欢喜佛,大肚子顶到老鼠胸上:“糖,不要吃,倒想啃你骨头!”
吴敏那张脸变得愈加苍白,他退缩到客厅远远角,闪躲到那架卍字乌木屏风后面去,掏出手帕,揩拭他额上冷汗。他左手上绷带还没有除去,白白圈,套在腕上,手铐般。张先生刚跨进来,他穿套很体面天蓝色沙市井夏天西装,头发抿得丝不苟,下巴剃得铁青,他右边嘴角拖着那道深纹,在红艳艳绿森森灯光下,如同条阴黑刀痕,斜横在那里,好像径在凶残地微笑着似。萧勤快跟在他身后,浓眉大眼,茁壮得像头小公牛,见人便咧开他厚嘴唇,得意地笑道:“们刚到华声去看戏:《灵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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