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钟，台北市热得像
只走投无路
大癞毛狗，舌头吊得老长，在呵呵地拼命喘息。阳光劈射下来，炙得人头皮直发痛。
到圆环江山楼去找老鼠。他在盛公“派对”上跟约好同到新南阳去看《吊人树》。老鼠要请客，因为前几天他做
票，颇为得意。老鼠住在他哥哥乌鸦那里，就在晚香玉后面栋阁楼上，是晚香玉老鸨陈朱妹房子。晚香玉那些妓女都在睡午觉，间间幽暗黑洞，有些连帘幔也没有放下，隐隐约约看得到里面床上，躺着堆堆黄黄白白肉。天气热，那些妓女都把外衣卸下，只穿着奶罩及三角裤，透出来阵阵浓浊脂粉香及人肉味。穿过走廊走进后院，在阁楼下吹几下口哨，两短长——是跟老鼠、小玉、吴敏们四个人之间暗号。阁楼上扇窗户倏地张开，探出颗小头来。老鼠笑得眯起眼，龇牙咧嘴。他鬼鬼祟祟回头探望下，向打个手势，要上去。爬上条极长极窄又暗又陡石级，上面阁楼门，却是紧闭着。呀声门开条缝，里面顿时有人厉声喝道：
“什
人？”那是乌鸦声音。
“莫要紧，是阿青。”老鼠应道，向咂下舌头。他打着赤膊，只穿条黄白粗布内裤，裤带奇长，打个蝴蝶结，还有头吊到膝盖上，甩来甩去。
原来里面在赌牌九，密密地围桌子人，男男女女有八九个。门窗都关得严严，下竹帘，开灯，两把高脚电扇对面呼呼地来回吹着。赌钱人都在抽烟，屋子乌烟瘴气。陈朱妹正在推庄，哗啦啦奋力地洗着副骨牌。她是个胖大龟婆，身上只套着件麻背心，双肥大奶子，甩浪浪地便吊到桌面上，两筒膀子粗黑，肉肉节节，像对蹄膀般，头上乌油油地梳只麻花髻，上面扣着副黄澄澄厚厚重重金发押，左边鬓上却插着串玉兰花，花色都泛黄。乌鸦坐在天门上，只腿蜷起来，踏在长凳上，上身赤精大条，露出叠叠虬盘起伏肌肉块子来，赤黑背胛上，汗珠子颗颗黄豆般大。乌鸦赌得脸飞红，额上青筋都叠,bao起来，双火眼，凶光外露。他只手伸下去，不停地在抠着脚丫子。乌鸦是个六呎开外猛汉，身量骠悍魁梧，是晚香玉保镖头目。老鼠说，他哥哥乌鸦从前在三重镇打铁出身，他喝醉酒，钳起块红红铁，擂到老鼠脸上便要烙他嘴。牌桌上，男男女女，都赌得冒火似。男人全脱上衣，女人扎扎头发，翻翻领子，桌面上花花绿绿堆满钞票。挨在乌鸦身边，穿着件粉红底滚豆绿边连衣裙是乌鸦姘妇桃花。桃花头上扎条洒花手帕，扎得脑后撮发尾子高高翘起，像鸭屁股般。陈朱妹洗好牌，大家纷纷下注。乌鸦押天门，厚厚两沓钞票便摔下去。陈朱妹板起张扁平脸，双关刀眉，高高扬起，乌黑厚嘴唇憋成把弯弓，脸杀气腾腾。她掷骰子，把各家牌推出去，等到大家翻开，她才倏地大嘴张，口金牙闪闪发光，手上两张骨牌叭下，猛拍到桌上，破口大喊：
“至尊宝，三丁配老猴，通吃！”
几乎异口同声，桌上男男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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