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
小玉突然两只手揪住他母亲胸襟,头撞进他母亲怀里,放声恸哭起来。他那颗头,像滚柚子般,在他母亲那丰满胸脯上擂来擂去,两只手乱抓乱撕,把他母亲身上那件菜青色绸裙扯得嘶嘶地发出裂帛声来。他肩膀猛烈地抽搐着,声又声,好像什地方剧痛,却说不出来,只有干号似。小玉母亲被小玉摇得左晃右晃,几乎搂不住。她胸前鼻涕、眼泪、西瓜水给小玉涂得块块湿印。她额上脸上汗水淋淋漓漓地泻着,把她张涂得浓脂艳粉面庞,洗得红白模糊。她直忙乱地拍着小玉背,过半晌,等小玉稍微停歇下来,她才解下头发上扎着块手帕,替小玉揩脸,又替他擤鼻子,面哄着:
“玉仔,你听阿母讲。早起到火旺伯那里,对他说:‘火旺伯,今天夜里,们玉仔要回来探望阿公呢,你们那对猪耳朵定要留给他啊!’火旺伯他们去年生意做得好,今年拜拜舍得花钱,火旺伯笑眯眯说道:‘秀姊,你那个小囝仔肯回来看阿公,十对猪耳朵也留给他!’去看来,那对猪公耳朵,又肥又大,他们卤得浸咸浸咸,才好吃呢!”
小玉那双桃花眼肿得红红,两道鼻涕犹自挂着。他母亲对他说句,他便点下头,呼声,把流出来鼻涕又吸进去,双肩兀自在抽动。
傍晚六点多钟时分,三重镇大街小巷,老早塞得满满。吃拜拜人从各处蜂拥而至。做拜拜人家,酒菜挤到屋外来,骑楼下,巷子里,桌连着桌。大块大块肥猪肉,颤抖抖,堆成座座小肉山,油亮亮、黄晶晶猪皮,好像热得在淌汗。有些人家,在庙里祭供神猪刚抬回来,歇在门口,几百斤重只硕肥猪公,便惬惬意意地趴卧在牲架上,身上披红布,嘴里衔着枚鲜红橘柑,刮得头光脸净,眯着双小眼睛,好像笑得十分得意模样。酒菜多是前天都做好,摆在桌子上,大盘大盘都在发着肉馊,混着香烛浓味,氤氤氲氲地浮散起来。点风也没有,三重镇上空那层煤烟,乌压压地便罩下来,张张油汗闪闪脸上,都抹
?”
“夭寿!”小玉母亲巴掌打到小玉脑袋瓜上,笑骂道,“这种话也能对你阿母说得?还当着外人呢,也不怕雷公劈?”
“阿青,”小玉指着他母亲笑道,“阿母从前在东云阁红得发紫,好多男人追她,比丽月姊还要红。”
“丽月是什东西?拿她来跟你阿母比,也不怕糟蹋你阿母名声?”小玉母亲撇着嘴,满脸不屑,“从前在东云阁当番,随随便便客人,正眼都不瞧下呢!哪里像丽月那种贱料子?黑白都拉上床去。”
“可是你告诉过,那时追你人,姓林就有三四个呢!”
“咳。”小玉母亲暧昧地叹声。
“阿母,你到底跟几个姓林男人睡过觉嘛?”
“死囝仔,”小玉母亲沉下脸来说道,“你阿母跟几个姓林男人睡过觉,关你什事?”
“你跟那多个姓林男人睡过觉,你怎知道资生堂那个林正雄定是父亲呢?”
“傻仔,”小玉母亲摸摸小玉头,瞅着他,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你阿母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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