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拜拜,小玉母亲已经喝得七八成。她扶着小玉肩膀趔趔趄趄地走回家中。进门,她便把脚上双漆金凉鞋踢掉,身上那件菜青色绸裙子也卸下来,里面只穿件半透明黑衬裙,小腹箍得成两节。她扎头发手绢松,几绺乱发掉落到脖子上,给汗浸湿,条条垂挂着,她脸上脂粉老早溶成红白片。她坐到张长凳上,张开两只腿子,用手在面上扇
“小玉又输!小玉又输!”
“伊娘咧,”小玉脸通红,“你是个大癞子,这会撒赖!”
说着倒杯酒也要去灌春福,两个人正扭成团,难分难解,春福却突然间抬起头叫道:
“你看,小玉,山东佬来!”
“在哪里?”小玉霍然立起身来,手里杯子珖琅声跌到桌上,溅得桌子酒,两头乱张望,脸惊惶。小玉母亲却赶过来,猛推春福把,叱道:
层淡淡黑烟,可是人们胃口却大开起来,大啃大嚼,碗碗米酒淋淋泻泻地便灌下去,整个三重镇都在叫喊欢腾。
火旺伯家拜拜果然丰盛,满满桌十六盆,还有许多海味:烤花枝、凉拌九孔,全鱼就有三条,红红,黄黄,张嘴竖目地躺在盆里。火旺伯夹大块卤得黄爽爽油滴滴猪耳朵搁在小玉碟子里,张开缺门牙秃嘴巴,脸皱纹笑道:
“玉仔,快吃,吃长两只猪耳朵像猪公那大!”
小玉笑得乱晃,抓起那块猪耳朵便往嘴里塞,塞得嘴满满,两腮都鼓起来,那块猪耳朵尖上犹自带着几根竖起猪毛,小玉也吞下去。火旺伯又扯只当归鸭大腿放在碗里,瓶福寿酒也搁在们面前。他摸摸和小玉头,要们呷酒。小玉母亲老早喝得脸醉红,头发也用手帕扎起来,隔着桌子便跟火旺伯大儿子斗鸡眼春发对上,“八仙、八仙”地猜起拳来。三拳两胜,小玉母亲输,三杯满满福寿酒,杯杯地灌得滴不剩,喝完,还很有气概地把杯子倒过来亮,给大家看,全桌人于是都喝彩起来。火旺伯乐得秃嘴巴张起老大,摇着头叫:
“呵——呵——”
“死郎,你吓们玉仔做什?”
她转过身去,拍着小玉背说道:
“莫怕,玉仔,他来又怎?他又不是阎王?他敢动你根头发,阿母跟他拼命!”
“莫要紧,莫要紧,”火旺伯也咂嘴叫道,“玉仔,呷酒,阿公再给你块猪耳朵。”
小玉坐下去,声不响,啃起猪耳朵来。春福在旁边直向他挤眉眨眼笑。小玉装作没有看见,径自满满地倒盅福寿酒,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小玉和火旺伯那个爆得脸青春痘小儿子春福也对上手。他们拳杯福寿酒。小玉要监酒,他说阿福最会赖账。头拳,春福个“全福寿”把小玉吃住,春福喜得摩拳擦掌,拿起杯子便要灌。
“莫要急,等先吃块猪耳朵。”
小玉抓起块猪耳朵,嚼半天。春福等不及,卡住小玉脖子要灌他,小玉把推开他,笑道:
“喝不是喝,怕什?”
第二轮,小玉叫“四季财”,出两个指头,春福叫“五金龟”,也出两个指头,看输,赶忙又加个,嘴里犹自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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