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让托病回掉。阿卫在电话里要求回台北见面,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庭受审。冷冷地拒绝他,说不必回家,既然犯军法,就应该在基地静待处罚,自己闭门思过。电话里他声音颤抖沙哑,几乎带着哭音,完全不像平常心目中那个雄姿英发青年军官。怒火陡然增加三分,而且感到阵厌恶、鄙视。他还想解释,厉声把他喝住,将电话切断。那刻,任何人都不想见,尤其不想见那个令绝顶灰心失望儿子。那天晚上,他排上兵发现他倒毙在自己寝室里,手上握着柄手枪,枪弹从他口腔穿过后脑,把他脸炸开花,官方鉴定他是擦枪走火,意外死亡。可是知道,那个性情高傲、好强自负独生子傅卫,在五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用手枪结束他自己生命。
“阿卫z.sha后,有很长段时间,晚上常做噩梦,而且总是梦到同张面孔,那是张极年轻脸,白得像纸,双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不停地开翕,好像惊惶过度,拼命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来似。他那双瞪得老大眼睛,径望着,向乞求什,却无法传达,脸上副痛苦不堪神情。那张极年轻脸,似乎在什地方见过,可是总也想不起来,那个年轻人是谁。连三四夜,夜夜都梦到那张惨白脸,脸上那副惊慌失措神情。有晚醒来,身冷汗,又在睡梦里看到那张脸,那天晚上,脸血,才猛然醒悟,那是好多年前,抗战时候,在五战区前方作战时,在阵前枪毙个小兵。那时在徐州,前方正吃紧,手下部队驻守第线。天晚上到前线巡逻,部下擒来两个擅离战壕士兵,两人在野地里苟合。个老兵还不露畏色,那个新兵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早已吓得全身颤抖,面色惨白,双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张开,大概要向求赦,却恐惧得发不出声音来——就像梦中见到那副神情,当然在那种情形之下,声令下,就当场拖出去枪毙掉。那件事当时处置得心安理得,所以也就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时间久,竟淡忘。没想到,隔那多年,那张惊慌失措脸,又突然出现在梦里。那晚心脏病大发,绞痛难耐,给送进荣民医院,住就是好几个月,差点丧性命。
“出院回家,足足有年,都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在家中静养。阿卫惨死,感到无生趣,整个人登时如同槁木死灰,人世间切苦乐,都冰然,无动于衷——
“直到个冬天晚上,那是十年前阴历年除夕夜前天。那阵子,血压波动,常常感到头晕。到台大医院去看医生,那个内科主任是个名医,很难挂号,只有挂到晚间门诊。看完医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还记得,那天有寒流,天气阴冷,晚上还下着濛濛细雨。从医院出来,穿过新公园,想到馆前路去乘车。那天大概有雨,公园里没有什人。经过公园里莲花池那边,突然听见阵哭声,从池头亭子里传过来,那是声声断断续续吞泣,哭得异常凄凉,在寒风冷雨里,听着十分刺心。禁不住绕过去,走上池头亭子,亭子里板凳上孤伶伶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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