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大河边。他原以为会看到女儿坐在对岸老榆树下,但却不见女儿踪影。也许,她被那个青铜男孩带到什地方玩去。他心里感到阵空落。不知为什,他是那急切地想看到女儿。他在心里责备着自己:天里头,与女儿待在起时间太少;等有点儿时间,心里又总在想青铜葵花。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住女儿。他心疼起来,同时有股温馨感觉像溪水般,在他心田里淙淙流淌。在等船过河时,他坐在岸边,从那刻起,他心里就直在回忆女儿。她三岁时,妈妈去世,此后,就是他独自人拉扯着她。他生命里似乎只有两样东西:青铜葵花与女儿。这是个多乖巧、多美丽、多让人疼爱女儿啊!他想起她来,心就软成汪水。幕幕情景,浮现在他眼前,与这夏天景色*重叠在起:
天已很晚,他还在做青铜葵花。女儿困。他将她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然后边用手轻轻拍打着,边哄着她:“葵花乖呀,葵花睡觉啦,葵花乖呀,葵花睡觉啦……”他心里却在惦记着还未做完件青铜葵花。女儿不睡,睁着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他时无法将她哄入梦乡,只好放弃,说:“爸爸还要干活呢,葵花自己睡啦。”说完,便到工作间去。葵花没有哭闹。他又干阵,想起女儿来,
过很久,他才从葵花田里走出,那时,他从头到脚,都是金黄色*花粉,眉毛竟成金色*。
几只蜜蜂,围绕着他脑袋在飞翔,嗡嗡地鸣叫,使他有点儿发晕。
爸爸走过大麦地村时,脚步放慢。
已是下午,人们都下地劳作去,村巷里几乎空无人,只有几条狗,在懒散地溜达着。
爸爸感觉很奇怪,双脚好像被大麦地村泥土粘住,仿佛有股神秘力量要他停下来,好好看看这个村庄。
这是个很大村庄,好像有十多条竖巷,又有无数条横巷。所有房屋都门朝南。这显然又是个贫穷村庄。这大个村庄,除少数几户人家是瓦房,其余都是草房子。夏天光下,这些草房子在冒着淡蓝色*热气。不少座新房,是用麦秸盖顶,此时,那麦秸根根皆如金丝,在光下闪动着令人眩晕光芒。巷子不宽,但条条都很深,地面律是用青砖铺就。那些青砖似乎已经很古老,既凹凸不平,又光溜溜。
这是个朴素而平和村庄。
它既使爸爸感到陌生,又感到亲切。他心里好像有什话要对这个村庄说,好像有件事情——很大事情,要向这个村庄交待。但切又是模模糊糊。他走着,条狗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很温和,全然不像狗目光。他朝它点点头,它居然好像也朝他点点头。他在心里笑笑。有鸽群从村庄上空飞过,片片黑影掠过座座房子房顶。它们在他头顶上盘旋几圈,不知落到谁家房顶上去。
他似乎走很长时间,才走出这个村庄。回头看,还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要对这个村庄有个嘱托。但,他又确实说不清要嘱托什。他觉得自己心中那番感觉,真是很蹊跷。
走完片芦苇,他心中那份奇异感觉才似乎飘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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