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三个月不下雨,这泥坑子就天天地干下去,到后来也不过是二三尺深,有些勇敢者就试探着冒险赶着车从上边过去,还有些次勇敢者,看着别人过去,也就跟着过去,来二去,这坑子两岸,就压成车轮经过车辙。那再后来者,看,前边已经有人走在先,这懦怯者比之勇敢人更勇敢,赶着车子走上去。
谁知这泥坑子底是高低不平,人家过去,可是他却翻车。
车夫从泥坑爬出来,弄得和个小鬼似,满脸泥污,而后再从泥中往外挖掘他马,不料那马已经倒在泥污之中,这时候
着洋号,竟有二十四岁,在乡下私学馆里已经教四五年书,现在才来上高等小学。也有在粮栈里当二年管帐先生现在也来上学。
这小学学生写起家信来,竟有写到:“小秃子闹眼睛好没有?”小秃子就是他八岁长公子小名。次公子,女公子还都没有写上,若都写上怕是把信写得太长。因为他已经子女成群,已经是家之主,写起信来总是多谈些个家政:姓王地户地租送来没有?大豆卖没有?行情如何之类。
这样学生,在课堂里边也是极有地位,教师也得尊敬他,不留心,他这样学生就站起来,手里拿着“康熙字典”,常常会把先生指问住。
万里乾坤“乾”和乾菜“乾”,据这学生说是不同。乾菜“乾”应该这样写:“乾”,而不是那样写:“乾”。
西二道街上不但没有火磨,学堂也就只有个。是个清真学校,设在城隍庙里边。
其余也和东二道街样,灰秃秃,若有车马走过,则烟尘滚滚,下雨满地是泥。而且东二道街上有大泥坑个,五六尺深。不下雨那泥浆好
像粥样,下雨,这泥坑就变成河,附近人家,就要吃它苦头,冲人家里满满是泥,等坑水落去,天晴,被太阳晒,出来很多蚊子飞到附近人家去。同时那泥坑也就越晒越纯净,好像在提炼什来似,好像要从那泥坑里边提炼出点什来似。若是个月以上不下雨,那大泥坑质度更纯,水份完全被蒸发走,那里边泥,又粘又黑,比粥锅糊,比浆糊还粘。好像炼胶大锅似,黑糊糊,油亮亮,那怕苍蝇蚊子从那里飞也要粘住。
小燕子是很喜欢水,有时误飞到这泥坑上来,用翅子点着水,看起来很危险,差点没有被泥坑陷害它,差点没有被粘住,赶快地头也不回地飞跑。
若是匹马,那就不然,非粘住不可。不仅仅是粘住,而且把它陷进去,马在那里边滚着,挣扎着,挣扎会,没有力气那马就躺下。躺下那就很危险,很有致命可能。但是这种时候不很多,很少有人牵着马或是拉着车子来冒这种险。
这大泥坑出乱子时候,多半是在旱年,若两三个月不下雨这泥坑子才到真正危险时候。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越下雨越坏,下雨好像小河似,该多危险,有丈来深,人掉下去也要没顶。其实不然,呼兰河这城里人没有这傻,他们都晓得这个坑是很厉害,没有个人敢有这样大胆子牵着马从这泥坑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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