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厨房里厨子,真是活神活现,比真厨子真是干净到千倍,头戴白帽子、身扎白围裙,手里边在做拉面条,似乎午饭时候就要到,煮面就要开饭似。
院子里牵马童,站在匹大白马旁边,那马好像是阿拉伯马,特别高大,英姿挺立,假若有人骑上,看样子定比火车跑得更快。就是呼兰河这城里将军,相信他也没有骑过这样马。
小车子、大骡子,都排在边。骡子是油黑、闪亮,用鸡蛋壳做眼睛,所以眼珠是不会转。
大骡子旁边还站着匹小骡子,那小骡子是特别好看,睛珠是和大骡子般大。
小车子装潢得特别漂亮,车轮子都是银色。车前边帘子是半掩半卷,使人得以看到里边去。车里边是红堂堂地铺着大红褥子。赶车坐在车沿上,满脸是笑,得意洋洋,装饰得特别漂亮,扎着紫色腰带,穿着蓝色花丝葛大袍,黑缎鞋,雪白鞋底。大概穿起这鞋来还没有走路就赶过车来。他头上戴着黑帽头,红帽顶,把脸扬着,他蔑视着切,越看他越不像个车夫,好像位新郎。
今还在那儿使用着。从那染缸房发卖出来布匹,仍旧是远近乡镇都流通着。蓝色布匹男人们做起棉裤棉袄,冬天穿它来抵御严寒。红色布匹,则做成大红袍子,给十八九岁姑娘穿上,让她去做新娘子。
总之,除染缸房子在某年某月某日死个人外,其余世界,并没有因此而改动点。
再说那豆腐房里边也发生过不幸:两个伙计打仗,竟把拉磨小驴腿打断。
因为它是驴子,不谈它也就罢。只因为这驴子哭瞎个妇人眼睛,(即打驴子那人母亲)所以不能不记上。
再说那造纸纸房里边,把个私生子活活饿死。因为他是个初生孩子,算不什。也就不说他。
公鸡三两只,母鸡七八只,都是在院子里边静静地啄食,声不响,鸭子也并不呱呱地直叫,叫得烦人。狗蹲在上房门旁,非常守职,动不动。
看热闹人,人人说好,个个称赞。穷人们看这个竟觉得活着还没有死好。
正房里,窗帘、被格、桌椅板凳,切齐全。
还有个管家,手里拿着个算盘在打着,旁边还摆着个帐本,上边写着:“北烧锅欠酒二十二斤东乡
四
其余东二道街上,还有几家扎彩铺。这是为死人而预备。
人死,魂灵就要到地狱里边去,地狱里边怕是他没有房子住、没有衣裳穿、没有马骑。活着人就为他做这套,用火烧,据说是到阴间就样样都有。
大至喷钱兽、聚宝盆、大金山、大银山,小至丫鬟使女、厨房里厨子、喂猪猪倌,再小至花盆、茶壶茶杯、鸡鸭鹅犬,以至窗前鹦鹉。
看起来真是万分好看,大院子也有院墙,墙头上是金色琉璃瓦。进院,正房五间,厢房三间,律是青红砖瓦房,窗明几净,空气特别新鲜。花盆盆盆摆在花架子上,石柱子、全百合、马蛇菜、九月菊都齐开。看起使人不知道是什季节,是夏天还是秋天,居然那马蛇菜也和菊花同时站在起。也许阴间是不分什春夏秋冬。这且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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