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样活计,也不过是几个极粗糙极丑陋人,他们虽懂得怎样打扮个马童或是打扮个车夫,怎样打扮个妇人女子,但他们对他们自己是毫不加修饰,长头发、毛头发、歪嘴、歪眼、赤足裸膝,似乎使人不能相信,这漂亮炫眼耀目,好像要活人似,是出于他们之手。
他们吃是粗菜、粗饭,穿是破烂衣服,睡觉则睡在车马、人、头之中。
他们这种生活,似乎也很苦。但是天天,也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也就过着春夏秋冬,脱下单衣去,穿起棉衣来地过去。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表示
再细看才知道那匹大白马也是有名字,那名字是贴在马屁股上,叫:“千里驹”
其余如骡子、狗、鸡、鸭之类没有名字。
那在厨房里拉着面条“老王”,他身上写着他名字纸条,来风吹,还忽咧忽咧地跳着。
这可真有点奇怪,自家仆人,自己都不认识,还要挂上个名签。
这点未免地使人迷离恍惚,似乎阴间究竟没有阳间好。
老王家昨借米二十担白旗屯泥人子昨送地租四百三十吊白旗屯二个子共欠地租两千吊”
这以下写个:四月二十八日以上是四月二十七日流水帐,大概二十八日还没有写吧!
看这帐目也就知道阴间欠帐也是马虎不得,也设专门人才,即管帐先生流人物来管。同时也可以看出来,这大宅子主人不用说就是个地主。
这院子里边,切齐全,切都好,就是看不见这院子主人在什地方,未免地使人疑心这好院子而没有主人。这点似乎使人感到空虚,无着无落。
再回头看,就觉得这院子终归是有点两样,怎丫鬟、使女、车夫、马童胸前都挂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他们每个人名字:那漂亮得和新郎似车夫名字叫:“长鞭”
虽然这说,羡慕这座宅子人还是不知多少。因为确这座宅子是好:清悠、闲静、鸦雀无声,切规整,绝不紊乱。丫鬟、使女,照着阳间样,鸡犬猪马,也都和阳间样,阳间有什,到阴间也有,阳间吃面条,到阴间也吃面条,阳间有车子坐,到阴间也样有车子坐,阴间是完全和阳间样,模样。
只不过没有东二道街上那大泥坑子就是。是凡好律都有,坏不必有。
五
东二道街上扎彩铺,就扎是这些。摆起来又威风、又好看,但那作坊里边是乱七八糟,满地碎纸,秫杆棍子大堆,破盒子、乱罐子、颜料瓶子、浆糊盆、细麻绳、粗麻绳………走起路来,会使人跌倒。那里边砍砍、绑绑,苍蝇也来回地飞着。
要做人,先做个脸孔,糊好,挂在墙上,男女,到用时候,摘下个来就用。给个用秫杆捆好人架子,穿上衣服,装上个头就像人。把个瘦骨伶仃用纸糊好马架子,上边贴上用纸剪成白毛,那就是匹很漂亮马。
马童名字叫:“快腿”
左手拿着水烟袋,右手抡着花手巾小丫鬟叫:“德顺”
另外个叫:“顺平”
管帐先生叫:“妙算”
提着喷壶在浇花使女叫:“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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