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奇怪,怎粉打碎,而人没打着呢。他把那杆子扶上去,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用眼睛捉摸着。越捉摸越觉得可怕。
“唉呀!这要是落到头上呢。”
那真是不堪想像。于是他摸着自己
不刮风,不下雨,夜里也是会响,因为夜深人静,万物齐鸣,何况这本来就会响房子,哪能不响呢。
以它响得最厉害。别东西响,是因为倾心去听它,就是听得到,也是极幽渺,不十分可靠。也许是因为个人耳鸣而引起来错觉,比方猫、狗、虫子之类响叫,那是因为他们是生物缘故。
可曾有人听过夜里房子会叫,谁家房子会叫,叫得好像个活物似,嚓嚓,带着无限重量。往往会把睡在这房子里人叫醒。
被叫醒人,翻个身说:“房子又走。”
真是活神活现,听他说这话,好像房子要搬场似。
那粉房里歌声,就像朵红花开在墙头上。越鲜明,就越觉得荒凉。
正月十五正月正,
家家户户挂红灯。
人家丈夫团圆聚,
孟姜女丈夫去修长城。
房子都要搬场,为什睡在里边人还不起来,他是不起来,他翻个身又睡。
住在这里边人,对于房子就要倒这会事,毫不加戒心,好像他们已经有血族关系,是非常信靠。
似乎这房旦倒,也不会压到他们,就算是压到,也不会压死,绝对地没有生命危险。这些人过度自信,不知从哪里来,也许住在那房子里边人都是用铁铸,而不是肉长。再不然就是他们都是敢死队,生命置之度外。
若不然为什这勇敢?生死不怕。
若说他们是生死不怕,那也是不对,比方那晒粉条人,从杆子上往下摘粉条时候,那杆子掉下来,就吓他哆嗦。粉条打碎,他还没有敲打着。他把粉条收起来,他还看着那杆子,他思索起来,他说:“莫不是……”
只要是个晴天,粉丝挂起来,这歌音就听得见。因为那破草房是在西南角上,所以那声音比较辽远。偶尔也有装腔女人音调在唱“五更天”。
那草房实在是不行,每下次大雨,那草房北头就要多加只支柱,那支柱已经有七八只之多,但是房子还是天天往北边歪。越歪越厉害,看就害怕,怕从那旁边过,恰好那房子倒下来,压在身上。那房子实在是不像样子,窗子本来是四方,都歪斜得变成菱形。门也歪斜得关不上。墙上大柁就像要掉下来似,向边跳出来。房脊上正梁天天往北走,已经拔榫,脱离别人牵掣,而它自己单独行动起来。那些钉在房脊上椽杆子,能够跟着它跑,就跟着它顺水地往北边跑下去;不能够跟着它跑,就挣断钉子,而垂下头来,向着粉房里人们头垂下来,因为另头是压在檐外,所以不能够掉下来,只是滴里郎当地垂着。
次进粉房去,想要看看漏粉到底是怎样漏法。但是不敢细看,很怕那椽子头掉下来打。
刮起风来,这房子就喳喳山响,大柁响,马梁响,门框、窗框响。
下雨,又是喳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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