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斟上滚水,面反问他:
“你为什不告诉你学生,那天领队游行扛大旗那个学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镜也打掉?”
吴柱国也讪讪笑起来。“倒是跟他们提起:贾宜生割开手指,在墙上写下‘还青岛’血书,陈雄却穿丧服,举着‘曹陆章遗臭万年’挽联,在街上游行——”“贾宜生——他倒是直想做番事业——”余教授坐下来,喟然叹道。“不知他那本《中国思想史》写完没有?”吴柱国关怀问道。“正在替他校稿,才写到宋明理学,而且——”余教授皱起眉头说,“最后几章写得太潦草,他思想大不如从前那样敏锐过人,现在还没找到人替他出版呢,连他安葬费还是们这几个老朋友拼凑。”“哦?”吴柱国惊异道,“他竟是这样——”余教授和吴柱国相对坐着,渐渐默然起来。吴柱国两只手伸到袖管里去,余教授却轻轻在敲着他那只僵痛右腿。
“柱国——”过半晌,余教授抬起头来望着吴柱国说道,“们这伙人,总算你最有成就。”
“最有成就?”吴柱国惊愕抬起头来。
“真,柱国,”余教授声音变得有点激动起来,“这些年,事无成。每次在报纸上看见你扬名国外消息,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还有你个人在学术界替们争口气——”余教授说着禁不住伸过手去,捏下吴柱国膀子。“钦磊——”吴柱国突然挣开余教授手叫道,余教授发觉他声音里竟充满痛苦,“你这样说,更是叫无地自容!”“柱国?”余教授缩回手,喃喃唤道。
“钦磊,告诉你件事,你就懂得这些年在国外心情,”吴柱国把烟斗搁在茶几上,卸下他那副银丝边眼镜,用手捏捏他那紧皱眉心,“这些年,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讲开会度过去,看起来热闹得很。上年东方历史学会在旧金山开会,参加那组,有个哈佛大学刚毕业美国学生,宣读他篇论文,题目是:《五四运动重新估价》。那个小伙子上来便把‘五四’批评得体无完肤,然后振振有词结论道:这批狂热中国知识青年,在阵反传统、打倒偶像运动中,将在中国实行二千多年孔制彻底推翻,这些青年,昧于中国国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m;主科学,造成中国思想界空前大混乱。但是这批在父权中心社会成长青年,既没有独立思想体系,又没有坚定意志力,当孔制传统旦崩溃,他们顿时便失去精神依赖,于是彷惶、迷失,如同群弑父逆子——他们打倒他们精神之父——孔子,背负着重大罪孽,开始他们精神上自放逐,有重新回头拥抱他们早已残破不堪传统,有奔逃海外,做明哲保身隐士。他们运动瓦解、变质。有些中国学者把‘五四’比作中国‘文艺复兴’,认为,这只能算是个流产‘文艺复兴’。他念完,大家都很激动,尤其是几个中国教授和学生,目光齐投向,以为定会起来发言。可是句话也没有说,默默离开会场——”
“噢,柱国——”
“那个小伙子有些立论是不难辩倒,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