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拿起钱，耸
耸肩膀，向路边
村庄里走去。
隔着
条长满芦苇水沟，高飞看见户人家。小院寂静，篱笆上开满牵牛花，条吐着舌头狗拴在小枣树上，狗面前放着个碗，碗里有骨头，骨头上还有点肉。
他站在那里，饿极，他面前是条臭水沟，狗面前是个天堂。
他敏捷跳过水沟，翻过篱笆，到院子里。
狗汪汪叫起来。
他开始第次犯罪：抢劫。
抢劫犯看着这个老头。
老头看着这个孩子。
风吹路两边玉米哗啦啦响。老头说，“娃，你从哪来啊。”
孩子说，“从监狱里来。”
影子里爬，爬着爬着就站起来。有天，监狱长自言自语，
可能弄错，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为学习犯罪吗。孩子沉默寡言，和犯人却很亲近，犯人教给他很多东西。他学会吃饭时候同时学会抽烟，学会说话时候同时学会骂人。童年还没过去就习惯沉思，青春期还未到来就懂得手*。他解各种黑道切口，清楚各种纹身象征。他知道如何熬制鸦片，如何配制春药。形形色色犯罪手法也渐渐记在心里，怎样用刀片行窃，怎样用石头抢劫，怎样用瓜子诈骗，等等。
就这样，高飞在监狱里长大。
十六岁那年，他对监狱长说，“想出去逛逛。”
所有犯人抓着铁栅栏唱支歌。这歌是为释放犯人送行。
十字路口象十字架。
这户人家有个哑巴闺女，她听不见狗叫，她梳头时向窗外瞟眼，看见个孩子坐在院里，抓着骨头，又啃又吞，眼睛不时四处张望。
哑巴闺女推开木窗，阵呜哩哇啦怪叫，孩子吓惊慌而逃。
高飞跑到集市上。集市上还很冷清，东边有排卖鱼水泥台子，西边有排卖肉木案子，中间是排杂物，依次是：条旧麻袋，块石头，个破碗，截树枝，段绳头……这都代表着人，代表着小贩占下摊位。
高飞从卖饭那里买碗鱼汤，
“娃，你家住哪。”
“监狱。”
孩子不耐烦说，“罗嗦，有吃没，篮子里装什
？”
孩子手拿尖刀步步逼近，老头觉恐怖极，扔下篮子转身就跑。
篮子里有个盛过洗衣粉塑料袋，袋里有些零钱。
高飞走向条荒无人迹小路。他无所有，连脚下踩着小块硬邦邦土地也不属于他。身无分文，却很富有。他脑子里有千只蝙蝠在飞，千个邪念难道不是财富？可以买到捷径，买到黑色火焰，这火焰在夜里是看不见。
出狱时给他那点钱已经花光，他到处流浪。流浪另个名字叫做堕落。在城市里流浪人象城市里野兽，在乡村流浪人象乡村里野兽。他们是乞丐，人贩子，江湖艺人，通缉犯，野鸡，和无家可归人。他们靠什生存？没有职业，或者说职业就是犯罪。
高飞从城市走到乡村，走着走着看见把刀，把杀猪刀，这条青草丛生小路通向集市。
第二天黎明，有个赶集老头看见个孩子。孩子站在路中间，手里拿着把刀，红红眼睛，牙齿冷发抖，他赤着脚，穿着件大人衬衣。
孩子说，“给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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