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卫生间洗把脸,
屋子很黑,床铺很硬,娇养长大小少爷细皮嫩肉,硌睡不着。
到晚上,蛇虫出没,他抱着膝盖埋着头,不敢听不敢看,手里紧紧攥着那只风车。
是,把他拐来路上,人贩子用尽打、掰、挠各种方式,都没能让他松开手。
他不能放。
那上面残留着爸爸温度。
当天小程奚穿上新衣服,背上最喜欢书包。书包里放两个小苹果,两包旺旺仙贝,两袋果冻。他份,爸爸份。
进入游乐园,人挤人人挨人,他胆怯地抓住爸爸手,爸爸也反握住他小手。
爸爸手掌很宽,很暖。
看到卖风车小摊,爸爸还给他买个五彩斑斓风车。是最大最贵那种,所有小孩看到他,都投来羡慕眼神。
小程奚幸福冒泡泡。
“爸,你记得这棵樱桃树是哪年实践课作业吗?”
程立国怔。
“如果不是你忙,五岁那年就不会被拐卖。”
因为母亲早亡,幼时程奚最大期盼,就是和父亲起吃饭。
每到饭点,小程奚便乖乖坐在凳子上,捧着碗等待汽车“滴滴”声响起——那意味着程立国归来。
忙”这个字,程奚好情绪霎时跌落谷底。
从小到大,程立国说过最多字就是“忙”,别孩子牵着父母手去学校时候程立国在忙,别孩子和父母开开心心吃大餐时候程立国在忙,别孩子被父母教育不要总看电视时候程立国在忙。
他总是忙。
“既然忙,”程奚努力压住情绪,“您快回去工作吧。”
程立国脸唰地拉下:“你是不是非要和对着干?”
半年后,在程氏集团施压下,案件成功破获,程奚被连夜救走。慌乱中,风车不知道被丢在哪里。
还有他小哥哥,陪伴他二百多个夜晚小哥哥,也那样匆忙、没有道别,散落在人海。
被拉扯进回忆漩涡,程奚晃不知道多久神,等神智渐渐清明,天色已近黄昏。
别墅内只剩他人。
如他所愿,程立国已经走。
但没过几分钟,爸爸恼人手机响。
他拉着他到边接电话,说着说着,松开他手,为躲避喧闹声背对他。
又说着说着,小程奚眼前黑。
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乡下砖房里。
为不让他动逃跑心思,买他人家把他单独关在个房间,锁住房门。
这时候袁姨总会说:“宝宝先吃饭,等爸爸回来,宝宝肚子该饿扁。”
“不饿,”小程奚捂住已经扁掉肚肚,“要等爸爸起吃。”
可惜,他等到次数少之又少。
除吃饭之外,他还有个最大愿望——想和爸爸起去游乐园玩。
这个愿望终于在五岁那年六儿童节实现,可能是袁姨念叨太多次,程立国听不下去,于是空出天时间陪他。
“没有,也很忙,所以咱们谁都别浪费谁时间。”
这叫什话?程立国怒极,重重地喊声:“程奚!!”
不可否认,程立国是威严。尾音回荡在客厅,震程奚心都在抖。
名为情绪雪山瞬间倾塌,他将颤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抬头时,正巧看到窗外。
熟透樱桃掉落地,汁液流出来,红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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