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郭宝臣又过来和吴大嘴喝酒。无声之中,两人又喝两瓶。第二天早起,吴大嘴家里人发现,吴大嘴死在床上。拉到医院,心肌梗死。
吴大嘴二姐,在延津糖果厂切糖块;她切糖块,胡小凤包糖纸,两人虽不在同个车间,但是同事。吴大嘴丧事,二姐通知胡小凤。吴家办丧事这天,胡小凤让李延生块儿去吴家吃丧宴。李延生问:
“去吃丧宴,随不随份子钱?”
胡小凤:“当然得随。”
李延生想起前几天陈长杰婚礼,胡小凤不让
延津县城北关口,有家“吴大嘴羊汤馆”。李延生和胡小凤谈恋爱时,在吴大嘴羊汤馆喝过个多月羊汤。延津县城羊汤馆有五六十家,数吴大嘴家生意好。吴大嘴羊汤馆除卖羊汤,也烤羊肉串,打羊肉火烧,也卖涮羊肉、羊肉烩面等。别饭馆是白天开张,晚上关门,吴大嘴羊汤馆是白天关门,晚上开张,直开到第二天凌晨。到凌晨四五点,顾客仍络绎不绝。大家来,图他家羊汤鲜,羊肉嫩;因为他每天杀是活羊。
吴大嘴杀羊是在白天,每天下午三四点左右。吴大嘴矮胖,圆脑袋,大肚皮,脸上无胡,从羊圈里扯出只羊,这羊“咩咩”叫着,其他羊在羊圈里“咩咩”叫着。吴大嘴把这只羊捺到案子上:
“别叫,叫也白叫。不杀你,落到别人手里,也照样杀你。”
又说,“开饭馆是为赚钱,买你又花钱,你总不能在这里养老吧?”
“不怪你,也不怪,谁让你托生成只羊呢?”
“晚上就要用到你,早断妄念,往极乐世界去吧。”
“落到手里,也是缘分呀。”
刀下去,这只羊不叫,羊圈里羊也不叫。羊脖子里“汩汩”涌出鲜血,“哗啦啦”落到案板下铁盆里。羊血,也是顾客常点道菜。
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人,吴大嘴除杀羊时对羊说番话,平日嘴紧,不喜欢油嘴滑舌。陈长杰和樱桃谈恋爱时,也常到吴大嘴羊汤馆喝羊汤。喝羊汤时,陈长杰嘴不停,不断给樱桃讲笑话。讲个,樱桃“滴滴”笑阵;讲个,樱桃“滴滴”又笑阵。吴大嘴瞪他们眼,转身到后院去。后来李延生和胡小凤谈恋爱,也来这里喝羊汤,吴大嘴不大理李延生,以为唱戏都是油嘴滑舌人;岂不知靠嘴吃饭人,也个个不同,爱说话是陈长杰,不是李延生。
在十字街头扫大街叫郭宝臣。郭宝臣虽然是个扫大街,但跟吴大嘴是好朋友。两人能成为好朋友,是两人都嘴紧,讨厌饶舌。事情知道就行,何必说呢?事情干就是,何必啰唆呢?世上有什好笑,整天嘻嘻哈哈?别人来羊汤馆吃饭,吴大嘴不理,就是收钱;郭宝臣来,吴大嘴便陪郭宝臣喝酒。般是四个菜,个水煮花生米,个凉拌荆芥,个槐花炒鸡蛋——延津槐树多,个手撕羊肉——羊肉是让郭宝臣吃,吴大嘴已经不吃羊肉。旁边吃饭喝酒桌子人声鼎沸,吴大嘴和郭宝臣两瓶酒喝下去,说不几句话,都是举杯示意对方,喝。别人以为他们喝是闷酒,他们场酒喝下来,却通体畅快。此桌无声胜有声,李延生在吴大嘴羊汤馆喝羊汤时,倒说过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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